◇◇新语丝(www.xys.org)(xys8.dxiong.com)(xys.ebookdiy.com)(fangzhouzi.me)◇◇ 　　李小沫的周末 　　文/苏丽梅 　　一 　　大雨滂沱。 　　李小沫撑着伞，急匆匆地走在路上，脚步所到之处，溅起了朵朵水花。李小 沫脚上性感透明的黑色丝袜已经被雨打湿，平时舍不得穿的satchi皮鞋，此时被 赋予了雨鞋的功能，在水洼处慌乱地踩着。这双鞋是在他们结婚两周年，周伟送 给李小沫的礼物。记得当时买这双鞋的时候，李小沫听说打完折还要七百多元， 拉起周伟的手就要走。倒是周伟安慰李小沫，说，女人应该有一双有档次的鞋， 买吧。当时，还把李小沫感动了一番。而一般时候，这双鞋都是被李小沫擦得锃 亮，安静地收藏在盒子里，只有在参加正式的聚会或者要与周伟团聚时，李小沫 才舍得穿上一回，而眼下，却是顾不了那么多了。 　　李小沫边走，边回头向远处看望。 　　应该还来得及。李小沫自言自语。她拿起手机看了看，离车经过此处还有五 分钟。时令虽然已是凉爽的秋天，她却感到后背微微地冒出了汗。 　　‘嘟’，从远处传来一声汽车喇叭声。李小沫回头一看，一辆大客车正徐徐 向她开过来，客车前玻璃上方有着一行醒目的大字：平和?厦门。李小沫不自觉 地笑了起来，紧赶慢赶，总算赶上了。 　　李小沫朝着客车来的方向挥了挥手。客车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并恰到好处 地在李小沫的面前停了下来。车门徐徐打开，李小沫上车，一只手搭在了售票员 张雨花的肩膀上，两人热烈打招呼。李小沫和张雨花是初中同学，在读书阶段， 两人是形影不离的好朋友。在那个没有任何通讯设施的年代，老师或同学要找她 们俩中的一个，只要找到其中一个，保准就能知道另外一个的下落。而班里的老 师、同学也都知道了她们两人的关系。 　　九十年代中期，和许许多多同学一样，两人迎来了中考。她们就读的是农村 中学，这所中学还没普及高中教育，或者已经有了高中，但是办得断断续续，每 年靠保送一两名大专生维持高中的办学方式。每年中考，哪所学校考上中专的学 生数多，就说明这所学校教学质量高，作为学校领导，也更重视对中专生的培养。 而在同学们的眼里，只要考上中专，国家就会安排工作，也就等于捧回了铁饭碗。 李小沫正是在这样的大潮之下幸运地挤进了中专校门，考进江西一所司法中专学 校。三年之后，她被分配到家乡的一家司法单位工作。而张雨花却以几分之差名 落孙山。落榜之后，张雨花看到身边的年轻人纷纷到厦门打工，她也随着浩浩荡 荡的打工大军来到厦门，成为一位名副其实的打工妹，每次过年过节，张雨花和 家乡的男男女女一样，大包小包地涌起了一股回家潮。张雨花以敏锐的洞察力发 现了其中的商机，回去和父母商量，并得到了父母的全力支持，边打工边考取机 动车驾驶证，几年时间过去，她具备了开大巴车的资格，她的父亲拿出家里所有 的积蓄，并借遍身边的亲戚朋友，凑够钱买了一辆大巴车，张雨花成为这辆大巴 车的司机，专门跑平和到厦门来回的线路，运载往返厦门的旅客，生意非常红火。 　　张雨花结婚后，仍然跑客运运输，只不过她由司机的身份变成了售票员的身 份，司机当然是张雨花的老公徐军。这几年，在这条线路上涌现了很多私家车， 也就是所谓的黑车，这些黑车抢走了不少客源，使得张雨花的客源少了许多。当 地政府虽然多次对黑车进行打压，但正如那首古诗所写：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 生。 　　这鬼天气，我衣服都湿透了。李小沫一边在座位上坐下，一边埋怨道。小沫， 你这样真是太辛苦了，每周五下班还要赶到厦门和你老公团聚，周一回平和上班。 这一百多公里的路程，你体质好吃得消，换我这样弱不禁风的身体，早累趴了。 张雨花说。 　　我这叫没办法啊！哪里像你命好，夫妻俩可以在一起。妞妞才五岁，我要多 陪陪她，为了家，为了孩子，我豁出去了。李小沫说。 　　妞妞是李小沫的女儿，自从李小沫在厦门岛外买了房子，妞妞的户口也随着 周伟迁到厦门，享受着特区的教育。事实上，在李小沫身边，越来越多的家长重 视孩子的教育，有能力的，纷纷在漳州、厦门买了房子，希望让孩子接受更好的 教育，按照现代人的说法，叫不让孩子输在起跑线上。 　　你是想周伟了吧。张雨花听了，笑眯眯地调侃。李小沫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脸上浮起一片红晕。 　　你婆婆可以帮你带孩子，真是省心很多。不然，你哪可能安心在平和上班。 张雨花说。 　　是啊！还好有老人家帮忙。李小沫感慨地说。 　　对了，前几天我联系上了我们同学林建文，他在厦门开了家公司，听说混得 不错。毕竟我们家离厦门近，很多同学都到厦门发展了。张雨花说。 　　李小沫一听说这个熟悉的名字，心里咯噔了下。她若有所思地想着，说，回 厦门可以和他们联系下。我说张雨花，你牵个头，让我们这帮在厦门的兄弟姐妹 聚聚。李小沫说。 　　我看行，等我空闲下来，马上和同学联系，我们选个时间聚聚。张雨花说。 　　两人聊了许久，最终无话。张雨花到车厢后面收车费去了。乘客从平和上车， 事先不需要买票，等车开了一段时间后，张雨花再从车厢后面收钱，一个不落。 当然，李小沫坐张雨花的车，每次张雨花都只是象征性地收取一点费用，每次都 把李小沫感动一番。李小沫看着张雨花瘦弱的背影走向车厢后面，她靠在座椅上， 疲倦地闭上了眼睛。 　　客车驶入厦门的时候，已经晚上七点多了。李小沫在离家最近的站点下车， 几乎小跑着到附近的公交车站点，想搭公交车回家。此时厦门虽然没下雨，但是 路面湿漉漉的，可见白天也是下了不小的雨。平和到厦门一百多公里，天气状况 差不多。李小沫一眼瞥见远处的天空，月亮被层层乌云包裹，却又不甘心似的， 露出了一点光晕，似乎想冲破云层钻出来，乌云在翻滚，似乎极力阻挠月亮的出 路，不一会儿，整个月亮全部被乌云覆盖，再不见一点亮光。 　　下车地点到家还有好长一段距离，李小沫也知道打车更快，但她几乎一星期 回来一次，打车总归不是长久之计，再说，她一个月才两千来块工资，没理由这 样消费。房子刚买不久，每个月要往银行交按揭款三千多元。周伟月收入也就五 千多，交下按揭款，再加上妞妞上幼儿园的费用，每个月工资所剩无几。李小沫 记得，他和周伟都在平和上班的时候，虽然两人每个月工资合起来才四千多，但 是除了生活费用，其他花费倒是很少，李小沫固定每个月往银行存三千元。而自 从在厦门岛外买了房之后，每个月都捉襟见肘，成了名副其实的‘月光族’。 　　公交车来了，李小沫刚想上车，看到公交车挤得满满的，车里的乘客前胸贴 后背，公交车一刹车，一大片乘客的身体一股脑地往前倾。今天是周五，此时正 是下班高峰期，难怪坐公交车的人这么多。李小沫站立不动，她想等有人下车了， 好趁机挤上去。无奈下来两个人之后，前门又挤上去了三个人。车门勉强地关闭 之后，公交车背负着沉重的包袱向前行驶。 　　看到挤满乘客的公交车，李小沫心里不自觉地涌起一阵心悸。上个月，李小 沫也是从平和到厦门，那天是妞妞生日，一家人等着李小沫回家。当时，公交车 人很多，李小沫还是毫不犹豫地挤了上去。车快到站的时候，她试图往车后门挤。 当车门打开时，李小沫费了好大力气才从人丛中挤了出来，跨下公交车的后车门。 就在她一脚跨到地面的时候，她感到背包被动了一下。她一眼瞥见背包拉链被拉 开了。她下意识地往背包里掏了掏，里面一个小钱包不见了。她不相信地把背包 拉链全部打开，真真切切的，棕色小钱包不翼而飞了。那小钱包里，有刚从银行 柜员机取出来的一千块钱，有身份证、银行卡等等相关证件……李小沫吓坏了， 她下意识地向已经启动的公交车挥了挥手，并试图狂奔去追那辆公交车，但是公 交车已经扬尘而去，只留下一阵汽车尾气。 　　李小沫回到家时，沮丧地跟家里人说了自己的遭遇。周伟听了后，脸马上拉 了下来，说，你的背包不是有内口袋吗？钱不会放在背包的内口袋里，为何放在 小钱包里？李小沫自知理亏，嗫嚅着说，我下班后去取的钱，顺手就放进小钱包 了……钱放进小钱包也就算了，那些证件也放一起？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周伟不 满地埋怨道。李小沫眼里含着泪水，不做任何解释，拿过手机报警。等忙完这些， 已经九点了。在李小沫和周伟争执的时候，妞妞懂事地躲进了奶奶的怀抱，睁着 一双单纯的眼睛，不敢说一句话。李小沫看到女儿无辜的目光，心忽然柔软了下 来，她强装笑脸，陪着妞妞庆祝生日。当晚，李小沫和周伟躺在床上，丝毫没有 分别之后相聚的甜蜜，两个人背对着背，一夜无话。好多天过去，警察那边没一 点结果，李小沫再看到挤得满满的公交车，就没有胆量上去，真是应了那句话：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 　　李小沫正想事，手机铃声响了，是妞妞的声音。妞妞说，妈妈，你在哪？李 小沫说，已经到厦门了，在等公交车。妞妞问，为什么还不上车？李小沫说，车 上人多，挤不上去。妞妞又说，妈妈，你为啥不打车，我想早点见到你。李小沫 心里感到酸楚，她强装出笑容，对妞妞说，妞妞，妈妈还是等下一辆公交车吧。 从这边打车到家，要好几十元呢，我们得省钱。妞妞听了，懂事地说好，然后挂 了电话。 　　李小沫出现在家门口时，已经八点半了。妞妞高兴地扑进李小沫的怀里。李 小沫的婆婆原本坐沙发上看电视，看到媳妇回来了，一下子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边走进厨房边说，那个女的就是个妖精，自己有老公还去勾引别人。李小沫知道 婆婆说的是电视情节。婆婆很喜欢看电视，有时同一部电视剧可以来回看五六遍。 老人家原本在家日子过得很充实，在家种点菜，空闲时间东家长西家短，天天可 以听到她爽朗的笑声。自从到厦门之后，除了一日三餐，买菜做饭，然后就是看 电视剧。电视剧这东西不看则好，一看盼着一集又一集。李小沫回到家，听到婆 婆说最多的就是电视剧的剧情。有时候婆婆会对着电视破口大骂，有时候又被电 视逗得哈哈大笑。 　　李小沫到房间换衣服，下午的一阵大雨，李小沫的身上几乎湿透。周伟在房 间上网，李小沫的出现并没引起他的任何反应。为了让周伟说话，李小沫故意说， 周伟，我们明天带妞妞出去玩？周伟头也不抬，淡淡地说，不去了，这段时间上 班累得我够呛，应付各种各样的检查，好不容易等到周末，让我好好休息下，你 带妞妞去玩吧。李小沫故意撒娇道，你也去嘛！她边说，边晃动着周伟的胳膊。 周伟不高兴地把李小沫的手甩开，说，都跟你说了，不去，你陪妞妞去吧…… 　　二 　　到厦门之前，周伟是平和县一所乡镇中学的教师。虽说教师是人类灵魂的工 程师，但是工资却不高。那时候，很多体制内的男男女女纷纷放弃了手中的铁饭 碗，奔往大城市寻找新的机会，按照时髦的说法，叫‘下海’。周伟身边的多位 同事都跑了出去，争当一回时代的弄潮儿，周伟也跟着坐立不安。他虽然没有勇 气丢弃这份稳定的工作去经商，但是学校允许他们办理‘停薪留职’，他至少要 利用这个机会出去外面看一看吧。他向父母谈了自己的想法，话还没说完，父亲 脸色马上沉了下来，很生气地对周伟说，我和你妈辛辛苦苦把你培养上大学，让 你有一份稳定的工作，我看你是安逸的日子过得太顺心吧？竟然想着离开单位？ 我和你妈省吃俭用培养你们几个兄弟，就你出息考了出去，其他都是修理地球的 料。修理地球是当地农民自嘲的一种说法，在家当农民的意思。父亲对周伟说， 你怎么知道以后政策会有什么变化？万一出去了单位再不要你回来了，这份工作 不是要丢了？到了那一天，我和你妈怎么在咱村立足？叫我们老脸往哪搁？周伟 看到父母如此反对，就不敢再吭声。但是，已经到厦门发展的同学经常打来电话， 与周伟分享在厦门的收获。与此同时，周伟的父母为了拴住儿子的心，见到熟人 就求别人给周伟介绍对象，而一旦有了目标，就打电话叫周伟去相亲，周伟找借 口推辞，二老锲而不舍地追根究底。周伟不忍心让二老失望，只得硬着头皮和女 方见面。无奈感情的事最说不得，周伟见的女生不下十个，不是他嫌弃人家，就 是人家嫌弃他。 　　就在周伟自己也失去信心时，元宵节周伟的姑妈来家串门。每年元宵佳节， 平和县城都会举行龙艺踩街活动，“龙艺”是平和县广泛流行的一种民间游艺， 有好几百年的历史。龙艺由“龙头”、“龙段”、“龙尾”三部分组成。龙头和 龙尾的扎制、装饰及舞蹈动作与“龙舞”有很大的相似之处，龙头前面同样由一 位武士手持彩珠戏龙作舞。艺棚由几十块的“艺板”连接成，每节艺板由两位大 人扛着，称“扛艺”。艺板上用竹、木、纸、绢等相关材料扎成楼、阁、舟、车 等模样，形象逼真、栩栩如生，每块艺板上站立着一位女童或男童，他们打扮成 戏曲里面的人物，称为“艺旦”，这些男童或女童身穿戏曲服装，打扮得花枝招 展，手里持着花雨伞站在艺板上，艺板由大人抬着，沿着一条条街道踩街。每年 的这个时候，家离县城近的居民，都会迎来从周边城镇涌来的自家亲戚，周伟的 姑妈就是从坂仔镇到周伟家里做客等着看龙艺。和以往不同的是，这次姑妈来， 还带来了一张一个女孩子的照片，这个女孩就是李小沫。周伟的姑妈当着周伟一 家人的面说，李小沫是一位好姐妹的女儿，在司法部门工作，有一份固定工作， 如果这门亲事能成，和周伟结婚之后，两人都有固定工资拿，生活没压力，简直 是门当户对。周伟姑妈其实隐瞒了李小沫的过去，在过去的青春岁月里，李小沫 同样错过了一次次的姻缘，直到二十九岁时，家里人才慌了神。在这个小城镇， 很多二十九岁的女人早已经是几岁孩子的妈妈了，李小沫却依然形单影只。最后， 李小沫的父母发火了，对李小沫说，再不抓紧找一个，别怪他们不认她这个女儿。 李小沫在二老施加的压力下，不得不与周伟见了面。见面之后，周伟其实对李小 沫没什么感觉，可能经过这段时间的多次相亲之后，他已经对女人产生了抗体， 但是周伟的父母不罢休，对儿子挑明了态度，说，见了那么多女孩，李小沫是最 佳人选。也不想想，人家还是体制内工作人员，周伟虽然是人民教师，但是工资 低，很难找到有一份固定工作的女孩结婚，没看周伟很多同事，纷纷降低了自身 的要求，好几个找的都是在街上开店的女孩子，而周伟如果能和李小沫结婚，婚 后的日子肯定比那些同事更有保障。周伟想了想，父母说的也未必没有道理。老 人家毕竟是过来人，吃的盐巴比他吃的米还多，说的话句句在理。特别周伟心里 还为自己打起了小算盘，和李小沫结婚之后，自己可以停薪留职到厦门闯一闯， 而李小沫继续在原单位上班，这样，即便周伟在厦门生活不稳定，后方仍然有李 小沫支撑着。周伟这样想着，答应和李小沫相处一段时间。这边李小沫的父母对 周伟也有好感，他们说周伟人长得清爽，待人也温和，特别还是个教师，以后他 们有了孩子后可以辅导孩子功课。李小沫父母对李小沫说，你也不要嫌弃周伟什 么，人家要文凭有文凭，要相貌有相貌，你还要挑三拣四？再说了，你也要想想 自己，岁月不饶人，按你这样的年龄，在城市人家都叫什么女了。李小沫的父母 想了许久，终究没想出‘剩女’两个字。李小沫知道父母的意思，可是偏偏不告 诉他们，免得使自己的心情更差。就这样，在双方父母、亲戚、朋友的游说下， 周伟开始与李小沫谈起恋爱来。两人一旦进入恋人的角色，情人眼里出西施，看 对方任何举动都是赏心悦目。李小沫具备了女人心细的优点，处处关心周伟，小 到内衣内裤的采购，大到日常生活习惯，总是很有经验地传授给周伟。而周伟， 看到李小沫在生活上对自己细致入微的关心，心里涌起感动，两人陷入了热恋， 半年之后，李小沫怀孕了。周伟父母高兴得合不拢嘴，马上张罗着给他们举办婚 礼。 　　就在李小沫怀孕七个多月的时候，周伟在厦门的同学又打来电话，说，他们 所在的学校要招聘教师，问周伟下决心没有。末了，同学还在电话里强调说，特 区好啊，不说别的，单单收入就比咱那地方多。 　　此时的周伟多了一份沉稳，毕竟是要当爹的人了，多了一份责任感，而且， 自己这样出去，人事档案不可能跟过去。但是，同学的话让他心里又有点动心， 同学说了，人生苦短，你在家乡的学校当教师，闭上眼睛都可以看到自己的未来。 可是你到厦门就不一样，厦门的天空是湛蓝的，厦门的月亮是圆的，厦门的未来 是具有挑战性的，趁现在还年轻，应该出来闯一闯，不要到老了才后悔自己的人 生就像一潭死水。周伟就在同学的话和自己的思想里左右摇摆，最后，他终于向 李小沫转达了同学的意见，并征求李小沫的看法。 　　李小沫听了周伟的话之后，同样很舍不得周伟离开。眼看自己马上要生了， 想到在生孩子时，周伟有可能在外地，她心里就很难受。 　　可是，一周之后，李小沫改变了主意。 　　李小沫之所以改变主意，是因为单位的几位女同事在厦门买了房子。几位同 事说了，现在这社会，有点本事的人谁还待在这小县城，往大城市发展才是硬道 理。当李小沫的同事知道有单位肯接收周伟时，几位女同事唾沫横飞地出主意， 有的说，小沫啊！别拖你老公的后腿，让他出去闯吧。有的说，小沫啊，让周伟 去吧，那可是特区，以后时机成熟了，你也可以跟过去。再说了，周伟只是办了 停薪留职，以后不想在厦门发展，随时可以回来上班的嘛……李小沫综合了几位 同事的意见，终于同意周伟去厦门发展，周伟犹豫不决的时候，李小沫帮周伟设 想了未来几种生活状态，使周伟终于坚定了出去的决心，于是向单位递交了停薪 留职的申请。半个月之后，周伟的申请得到了批准。当这消息传到周伟的父母口 中时，两个老人气得病倒在床上，过了好长一段时间，二老才慢慢接受这个事实。 　　周伟到厦门之后，在同学的介绍下顺利地进学校当教师，教的是物理。虽然 周伟当教师在硬件上已经达到要求，但由于他不属于厦门编制内教师，工资比编 制内的教师少了好多。虽然如此，和家里的工资比起来，周伟已经感到很满足了。 　　周伟到厦门几个月之后，李小沫给周伟打了电话，说可能要生了。虽然离预 产期还有一个月，但是羊水已经破了。周伟马上向学校请假赶回家。最后，大巴 车还在半路的时候，周伟父亲打来电话，说李小沫生了女孩。 　　这之后，周伟回家的次数变得频繁了，隔一周回一次家。周伟父母看到周伟 如此舟车劳顿，叹息道，你看看你们过的啥日子，两地分居，要是你不出去多好， 我们也不会这么辛苦。周伟当上父亲之后，已经体会到了为人父母的辛苦，也就 不再与老人争论。倒是李小沫看到婆婆说周伟，心里很不忍，总是说，妈，您就 别说周伟了，他也不容易。我这样挺好的。老人家听了，想想生米已煮成熟饭， 说再多也无济于事，索性不再作声。 　　周伟在厦门呆了三年之后，有了一笔存款，在亲人朋友的帮助下，终于在厦 门岛外买了一套房子。之所以买在厦门岛外，是因为岛外的房子比岛内便宜。房 子买了之后，在厦门算站稳了脚跟，周伟干脆把妞妞接到厦门上幼儿园，把母亲 叫来厦门带孩子，而李小沫等周末再回厦门。 　　就在这时，周伟原来所在的中学发出了通知，周伟停薪留职的期限已经到了， 要周伟速速回学校上课。如果错过这次机会，以后再也没有回学校的机会了。周 伟知道这个消息之后，心里犹豫了好久。在最后的期限里，在与家人商量之后， 周伟决定破釜沉舟，留在厦门发展。 　　三 　　张雨花电话打进来时，李小沫正带着孩子逛厦门的中山路。这是个晴朗的周 末，李小沫已经又回到了厦门的这个家。张雨花说，她终于联系到了在厦门的几 位初中同学，在和大家讨论之后，决定在下周日晚上六点半，在豪佳香酒楼聚会。 张雨花还说，想到要跟同学见面，心情非常激动。她还特意建立了一个QQ群，把 同学一个个请进群，大家在群里聊得热火朝天。末了，张雨花告诉李小沫QQ群的 号码，要李小沫抓紧回到组织怀抱。 　　李小沫哈哈大笑，对张雨花说，感谢你起到了桥梁的作用，把昔日的同学一 个个挖了出来，可见你的能力有多强。张雨花说，你就别埋汰我了，还能力。不 过说真的，找到这些同学，我确实花了一番工夫，毕竟我们太多年没联系，你想 想，大家各奔东西的时候，一个个都还是毛孩子，现在大家都有了家庭。哎呀， 我都不知道同学们变化有多大，我猜测到时只认得你一个。张雨花说完，自顾自 地笑了起来。 　　聚会的日子到了，李小沫特意去发廊烫了头发，并精心挑选了一款喜欢的裙 子穿上。她稍微规划了时间，背着包出门了。不管参加什么聚会，李小沫总会提 前到达，她有着强烈的时间观念，不喜欢迟到，更不喜欢别人等她。 　　李小沫到场的时候，已经有两名男同学坐在包厢里了。两名男同学要李小沫 说出他们各自的名字，李小沫想了许久，只感到男同学的相貌似曾相识，但却无 法说出他们的名字。在两位男同学的耐心启发下，才总算各自猜对了姓名中的一 个字，两位男同学相继起哄，要李小沫待会要自罚三杯。 　　在开玩笑中，同学们陆陆续续到场，现场乱成一片，大家随便抓住一个同学 就痛快地聊着，并且手忙脚乱地加QQ、加电话号码。张雨花天天要跑车，今天来 得比较迟，大家对她表示谅解。等人员全部到齐时，已经七点多了，大家嚷嚷着 说肚子饿了，要求服务员赶紧上菜。服务员想必也等得不耐烦了，一下子端出来 早准备好的十几道菜，大家也就边吃边聊。 　　见面之前，李小沫就听张雨花说了林建文的近况，知道林建文混得不错，心 里不自觉地就产生了一股亲近感。恰好林建文的座位就在李小沫边上，两人就更 有谈话机会。林建文说话幽默，对李小沫说，读初三的时候李小沫坐在他后面， 经常拿圆珠笔在他的衣服上画画，整件衣服的后背都是圆珠笔留下的痕迹，他每 天回去都被妈妈骂。李小沫在林建文的启发下，终于想起了往事，也跟着哈哈大 笑。末了，林建文说，那时候心里喜欢李小沫，还写了张字条叫张雨花转交给她， 没想到张雨花却当了叛徒，把字条交给了老师。同学们本来是在各自聊着，一听 说这个话题，马上转到这个话题上来，大家纷纷把矛头指向张雨花，说张雨花拆 散了一对有情人。有男同学对林建文起哄，要林建文抓住今天这个难得的机会， 向李小沫表白。李小沫佯装生气地说，找死啊！心里却感到一股甜蜜的滋味涌上 心头。她记得，读书的时候，林建文成绩拔尖，很受老师和同学的喜欢，李小沫 对林建文产生了好感，总是找借口问林建文问题，以多接触林建文。遗憾的是， 中考之后，大家各奔东西，再也没有联系过。 　　这餐饭吃到了将近十一点才结束，大家还不过瘾，纷纷提议去歌厅K歌。这 之前，妞妞已经打了多个电话过来，要李小沫早点回家，李小沫以此为借口要早 点回去，刚好林建文要去见一位客户，主动要求送李小沫回家，两人在其他同学 的尖叫声中离开了酒店。 　　两人并肩走出酒店，林建文带着李小沫走到停车场，李小沫虽然对车型不大 熟悉，但是奥迪车四个明显的圈圈她还是记忆犹新。张雨花在和同学们取得联系 之后，经常在李小沫面前提起林建文，说林建文事业有成，生意做得风生水起， 住豪宅、开豪车。李小沫在车里坐定，电话响了，是张雨花打来的，张雨花说得 最多的还是对林建文的赞叹，末了，张雨花遗憾地对李小沫开玩笑说，早知道林 建文这么有出息，当初就要揪住他不放。李小沫笑了笑，说，得了吧，人家未必 对你有意。张雨花自嘲道，也是，这个还真强求不来。对了，小沫，说来我真是 对不起你，要不是把林建文给你的字条交给老师，说不定你们真是一对，现在啊， 你就是富太太了。李小沫听了，心里想着林建文就在边上，说不定也听到了她们 说话的内容，她急得嗔怪张雨花，说，去去去，不说了，我先回去了。张雨花可 不管这些，仍然是咯咯地笑个不停。驾驶座上的林建文估计也听到了她们的对话， 脸也微微地红了起来。 　　李小沫到家之后，妞妞等不到李小沫回来，已经在小卧室睡着了。婆婆看到 媳妇酒喝得脸红晕晕的，不满地念叨着，有家庭的人，玩到这么迟才回来，孩子 还要不要了？李小沫自知理亏，轻声细语地对婆婆解释道，同学有十几年没见面 了，大家心情都很好，多喝了几杯。末了，李小沫又说，他们吃完饭还去唱歌了， 自己先回来了。李小沫说这话意思是想让婆婆知道，在她心里，她还是以家为重 的。婆婆听了，也不再说啥，进自己的房间看电视去了。李小沫没看到周伟在客 厅，几个房间找了一遍，还是没看到周伟。李小沫问婆婆周伟的去向，婆婆说， 在李小沫出去没多久，周伟也出去了，没对她说去哪。可能酒喝得比较多，李小 沫感到头沉得厉害，她走进房间，一头倒在床上，不一会就呼呼睡着了。 　　迷迷糊糊中，李小沫做了个梦，梦到林建文在疯狂地吻着自己，李小沫不自 觉地回应过去，两人激烈地吻着，缠绕在了一起……激情处，李小沫醒了过来， 迷蒙的灯光下，周伟紧紧地搂住自己，周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满身酒气。 李小沫挣脱了周伟的缠绕，只听到周伟喃喃说道，董雪，我想你，我，我爱你…… 李小沫顿觉天旋地转，在她的思想意识里，这是一个非常陌生的名字，这个叫董 雪的女人是怎么与周伟认识的，两个人又是在什么情况下产生了感情，李小沫一 无所知。李小沫想起刚才的一幕，忽然感到想呕吐。她跑进卫生间，哇的一声， 晚上吃的东西化成一股污秽物，从口中倒了出来。李小沫控制不住自己，甚至想 放声大哭一场，她担心被房间的妞妞和婆婆听到，打开水龙头，在水声的掩饰下， 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 　　李小沫一夜无眠，到天快亮时才沉沉睡去，等她醒来时快八点了。今天是星 期一，平时李小沫都是在早上六点起床，坐厦门到平和的黑车回去上班。在黑车 司机眼里，时间就是金钱，从厦门到平和只要走两个小时，正好可以赶上上班时 间。看来今天上班要迟到了，李小沫慌乱地洗漱完毕，早餐也顾不上吃，匆匆赶 回平和上班。 　　自从李小沫开始在厦门与平和两地奔波时，上班迟到成了家常便饭，时间久 了，同事自然有意见。今天李小沫十点多才到单位，同事终于爆发出了平时的不 满，当初建议李小沫让周伟去厦门，不要拖周伟后腿的同事说，她们以后也可以 故意迟到；另一位同样支持周伟到厦门闯荡的同事也说了，哎呀，我们单位有人 工资照拿，上班照样迟到，这样下去，大家都可以有样学样了……这些话传到领 导耳朵里，领导只得找李小沫谈话，要李小沫树立起时间观念，上班不要迟到。 领导说，这段时间单位在考核，接下去要评职称，如果李小沫再这样下去，领导 在做相关决定的时候会觉得很难做人。最后，领导重重地说，年轻人要有时间观 念，处理好个人生活和工作的关系，不要影响到工作。李小沫自知理亏，也就任 由领导说去。只是从这之后，李小沫把回平和的时间改在了周日下午，便于周一 早上能够按时上班。 　　从周一到周五，李小沫的思想都在不停地转动着。周伟到厦门上班也有几年 时间了，这些年，她和周伟过的是牛郎织女的生活，成为名副其实的周末夫妻。 周伟在什么时候背叛了她，她一无所知。想当初周伟要出去时，她还那么支持， 就没为自己想想，现在想起来，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李小沫抑郁难解，索性走出家门到街上散步。这几年，平和县城发展迅猛， 宽阔的街道霓虹灯闪烁着，李小沫沿着河边毫无头绪地往前走，微微凉风徐徐吹 来，李小沫用手拨弄了下头发，一眼瞥见河里灯光的倒影时隐时现，一阵风吹来， 河面上泛起阵阵涟漪，使得原本错落有致的倒影光怪陆离起来。李小沫触景生情， 想起周伟去厦门之前，她和周伟天天到河边散步的情景。 　　那真是一个让人怀念的日子。每天晚上，李小沫负责做饭，周伟负责洗碗， 这是他们结婚前的约定，在周伟刷碗的间隙，李小沫收拾了下屋子，等周伟刷完 碗，李小沫整理厨房和客厅的垃圾，趁着出去散步的时候顺手把垃圾扔了。扔完 垃圾，他们手拉手沿着河边漫步。他们到达河边时，经常会看到来散步的人很多， 有老人、情侣，更多的是像他们这样的小夫妻，手拉手，有带孩子一起来的，孩 子走在前面蹦蹦跳跳，后面两个大人手拉手慢悠悠地走，面对孩子的叫喊，孩子 的爸爸或者妈妈会随意地应上一句，仍然不急不躁慢悠悠地走。李小沫曾经与周 伟打赌，赌那一对对男女的关系，是属于情侣关系还是夫妻关系。经过李小沫细 致入微的观察，她发现，如果是热恋中的恋人，经常是男的搂住女的腰，两人亲 昵地往前走，如果是夫妻关系，很少看到这样亲密的动作，最多手拉手往前走， 也有并肩或者一前一后往前走的。李小沫故意和周伟分享这一伟大发现，并很感 慨地与周伟分享最近网络疯传的段子：女人啊！嫁对了人，天天情人节；嫁错了 人，天天清明节；嫁个懒人，天天劳动节；嫁个有钱人，天天过春节；嫁个花心 的，天天光棍节；嫁个幼稚的，天天六一儿童节；嫁个骗子，天天愚人节！李小 沫说完，自顾自地笑了起来。周伟却没听到似的，一双手揽了过来，紧紧环住李 小沫的腰，接住刚才的话问李小沫说，那我们这样是情侣关系还是夫妻关系？周 伟的举动引来了很多人的目光，李小沫感到难为情，甩开了周伟的手，自顾自地 往前走，身后留下周伟爽朗的笑声。 　　如果是夏天，他们下楼时会顺便在小卖部买两根冰淇淋，两种口味，她喂他 一口，他喂她一口，在他们边走边秀恩爱的过程中，就有从身边走过的行人在窃 窃私语：看，人家小两口多恩爱！有的女的就故意跟丈夫说，你什么时候可以这 么浪漫。他们也不管别人的议论，怡然自得地享受着美好的夜色。 　　周伟学校离家近，去学校上课只需要走几步路就到了，李小沫的单位离家远 一点，周伟就给李小沫买了辆女士电动车上下班，在平和这样的县城，有辆电动 车生活就非常方便，县城车不多路也不拥堵，骑电动车从家出发到单位才十几分 钟。记得有一次周伟的同学到平和，周伟带他逛了县城，同学很羡慕地说，看你 们生活多幸福，不用交按揭，不用为找停车位发愁，我在福州虽然买了车，有时 为了停车，单单找车位就要花上半个小时。这话说得周伟的心里喜滋滋的，感叹 自己虽然生活在小城镇，但是幸福指数却比城里的同学高很多。 　　想起周伟的好，李小沫记忆的闸门一下子打开了。记得那一次，李小沫在下 班回家的路上，刚好走在一段下坡路，电动车以飞快的速度向前行驶，在行驶的 过程中，电动车出了故障，李小沫被狠狠地抛了出去。李小沫昏迷不醒，热心人 报了警，又打了120急救电话。李小沫醒来的时候，已经在病床上了。李小沫这 一摔，把牙齿摔断了好几颗，脸也肿起好大块。李小沫看着镜子中丑陋不堪的自 己，伤心地哭起来，周伟耐心地开导李小沫，开玩笑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一日 三餐，周伟从家里带来他亲自煮的肉汤、咸稀饭，一口一口地喂给她吃，肉虽然 炖得很烂了，李小沫仍然感到难以下咽，周伟先把肉放自己嘴里嚼烂了，再喂给 李小沫吃。这一情景感动了在场的所有人。周伟出去时，就有邻床的病人在讨论 这件事，大家纷纷夸周伟，羡慕李小沫找到一个好老公。听着别人对周伟的评价， 李小沫也跟着兴致勃勃和他们分享周伟平时关心自己的生活故事。而周伟和李小 沫恩爱的夫妻关系也如多米诺骨牌效应，给病房的其他夫妻起到了榜样作用，之 前在病房内不时会出现夫妻拌嘴的现象，从那之后，病房始终洋溢着温馨、和谐 的气氛。 　　李小沫想起以前和周伟的恩爱生活，真不敢相信周伟会背叛她。虽然是她自 己亲耳所听，但李小沫仍然为自己开脱，她心里一次次宽慰自己：周伟是爱她的， 周伟不是这样的人。李小沫为自己宽慰的原因还有一个，就是那天晚上，她做梦 不是也梦到身边的那个人是林建文吗？这说明在每个人的心里，都会有一些秘密， 而这些秘密只有自己知道。李小沫想起不知从哪本书看到的一个词，精神出轨。 从某种方面说，周伟有可能是属于精神出轨，但是李小沫自问，自己何尝不是这 样？她决定找个时间和周伟聊聊。她不希望家庭破裂，对妞妞造成伤害。她自信 和周伟还是有感情的。 　　再怎么样，这事等过完年再说吧。李小沫轻轻地叹了口气，想到年关已近， 一家人还是先和和美美过个年。她同时告诫自己，以后对周伟要多留个心眼，捕 捉周伟出轨的蛛丝马迹。 　　四 　　那天晚上周伟的表现，成了李小沫的一块心病。她想方设法打听董雪是谁？ 在哪里工作？长得怎样？比她李小沫还漂亮吗？所有这些，成为李小沫心里的一 个个疑点，急需等待时机去揭晓。 　　无奈李小沫身在平和上班，与周伟团聚的日子只有周末时间，而周末周伟一 般待在家里，有时出去应酬，都是李小沫知晓的一些朋友。虽然李小沫可以向周 伟的朋友打听关于董雪的信息，但是李小沫不想让任何人知道这事，这不是一件 光彩的事，李小沫捂着都来不及，又怎么可能四处和别人打听呢？李小沫想过许 多计策，最终都被自己一个个否定，她无计可施，只能想着从周伟的手机入手。 　　周伟在家时，手机随意放在家里的某个角落，他的电脑桌前、床头柜、饭桌、 茶几上。李小沫在家忙家务，耳朵一直处于备战状态。她随时等着一个叫董雪的 女人打电话给周伟，李小沫心里设想，只要这个董雪的女人电话一进来，她肯定 会狠狠地骂对方，婊子、狐狸精，勾引别人的老公。李小沫在心里一遍遍地重复 着，以防真的面临这一天，被这个女人搞得束手无策。遗憾的是，周伟的手机一 直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声响，有时会传来几声铃声，那是信息声音。李小沫有时 会趁周伟上卫生间的间隙，偷偷地拿过周伟的手机查看信息，试图寻找关于董雪 的蛛丝马迹，或者希望能够发现一些暧昧的信息，但是都让她失望，手机的通讯 录里，根本没有一个叫董雪的人，而她所看到的信息，不是移动10086发来的， 就是她发给周伟的。看来周伟隐秘工作做得很好，没露出一点蛛丝马迹，这使李 小沫感到茫无头绪。 　　李小沫曾不止一次开玩笑试探周伟是不是外面有女人，周伟总是一句‘别乱 猜测’顶了过来。李小沫无凭无据也不好强加给周伟外遇的帽子，万一这是子虚 乌有的事，这样胡乱猜测只会把周伟往外推。 　　妞妞一直由婆婆带着，虽然婆婆做事习惯李小沫有时心里很排斥，但家里离 不开婆婆，她也就睁只眼闭只眼。 　　周末李小沫回到家，看到婆婆收拾了昨晚一家人换下来的衣服，一股脑地往 洗衣机扔。李小沫看了，忍不住说了句：妈，衣服放洗衣机洗，内衣和袜子要分 开，这样才不会感染细菌。李小沫平时用洗衣机洗衣服，内衣、内裤用手洗，袜 子分开洗，她希望婆婆也能这样做。婆婆听了李小沫的话，没说啥，脸却马上拉 了下来。隔了一会，婆婆才说，大家都这样洗呢，人家都没啥事。上次我们隔壁 李阿姨也说了，她家也是这样洗，他们家一家都是国家干部，人家都没那么讲究， 也没见他们得什么病？李小沫听到婆婆这样回应，也就不再吭声，在接下来的日 子里，李小沫只要有机会，就抢在婆婆前面把衣服洗了。 　　李小沫虽然很多时候不在厦门，有时与婆婆聊天，知道婆婆除了买菜、接送 孩子之外很少下楼，一有时间就盯着电视看，李小沫趁婆婆心情好，就开玩笑对 婆婆说，妈，您没事去小区走走，活动活动筋骨。您看您，天天坐家里看电视， 我担心对您身体不好。婆婆本是在有滋有味地看电视，听了李小沫的话，‘腾’ 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边走进厨房边说，我在这里人生地不熟，叫我去哪里走？ 楼下那些人我也不认识，跟谁说话去？不让我看电视？叫我这日子怎么过？要不 是你们要我过来帮忙带妞妞，我还不想过来呢，我在家的日子多自由。李小沫想 想也是，原先在平和，婆婆和公公也不和李小沫他们一起住，两个老人相依为命， 平时到菜地里种菜，晚上吃完饭到别人家拉呱，日子过得很舒心。来厦门之后， 由于公公要在家看管菜园，家里还养了一些鸡鸭，公公没办法和婆婆一起到厦门 来，两个老人就这样分开了。特别婆婆到厦门后，没人聊天，也没地方逛，整天 呆在家里，原本就胖的身材更是横向发展，可以想象婆婆日子也真是难熬。李小 沫想到这里，不忍心再说下去，只得装出笑脸哄婆婆开心，说，妈，我不是不让 您看电视，我是希望您有时间出去走动走动，俗话说了，生命在于运动……嗨， 那是你们年轻人的事，我一把老骨头了，运动不运动无所谓……婆婆丝毫不给李 小沫面子，仍然不高兴地回应道，李小沫听婆婆这样说，也就不再说什么。 　　单位的事说多也多，说少也少。碰到上面来检查时，李小沫需要经常加班做 材料，清闲的时候可以偷偷上网购物。这天李小沫趁空闲时间上网，想给妞妞买 件生日礼物。妞妞早就提要求了，说生日的时候李小沫要送她一个会唱歌的娃娃， 李小沫答应了。她在网上看准了会唱歌的娃娃，正准备下单时，电话响了，张雨 花的声音。张雨花一改平日大大咧咧、说话粗声粗气的性格，压低声音对李小沫 说，小沫，你在忙啥？身边的人多吗？说话方不方便？李小沫本来想与张雨花开 玩笑，听出张雨花严肃的语气，连忙说，身边没人，什么事？ 　　小沫，我和你说件事，但是你可要冷静。你有没办法做到冷静？算了，我还 是不说了，免得你心情不好。张雨花说。 　　张雨花的话更挑起了李小沫的胃口，她不高兴地说，雨花，有什么事你就说 吧，我们之间是什么关系？只要和我有关的，心情不好又有什么关系？ 　　那……好吧。小沫，我昨晚跟车到厦门，刚好有位乘客在商检站下车，车门 打开时，你猜我看到啥了？我看到你家周伟和一女的，肩并肩走着，周伟他，他 还揽着那个女的腰，要说那个女的，长得还挺漂亮的，要身材有身材，他们两人 看起来很亲昵的样子……我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还叫我们家徐军看了，是你家周 伟没错。我说小沫，你还是回厦门吧，你这么辛苦值得吗？守着一份工资不高的 工作有啥意思，自家的后院都要着火了。算了，不说了，我要忙去了，你可想开 点啊。张雨花挂了电话，李小沫呆呆地坐着，一行泪水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李小沫心情抑郁难解，却找不到一个人可以诉说。她玩得最好的朋友是张雨 花，可是张雨花天天要跑长途，几乎没有时间听她诉说，更不用谈出什么主意。 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她不想让更多人知道这事，单位那些女人，巴不得每天 都有新闻可以直播，然后在她们嘴巴的作用下搞得满城皆知。李小沫知道那些女 人的厉害，为了不让她们看出自己的内心世界，李小沫在上班时只能强装笑脸， 唯有晚上躺在床上，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才以泪洗面。 　　周伟的生日到了，结婚这么多年，随着两人之间感情的淡漠，他们已经很少 过生日，而把生活的重心都转移到妞妞身上。为了挽回周伟奔腾的一颗心，李小 沫有意为周伟过一个浪漫的生日。她特意去花店订了一束鲜花，交代花店老板在 周伟生日的当天晚上，八点准时送到家里来，随后，她又订了一个生日蛋糕，蛋 糕上要求写：老公，我爱你！在蛋糕店当着服务员的面写下这行字的时候，李小 沫觉得很难为情，这么多年过去，谈恋爱时的甜言蜜语早已烟消云散，‘我爱你’ 三个字已经有好多年没从双方的口中说出，有时李小沫看电视剧，看到男主角对 女主角说这几个字，她故意叫周伟一起看，以暗示周伟，虽然他们已经结婚这么 多年，但是在她心里，其实很在乎周伟时常能对她说这句话。可是每次周伟头都 不抬，一边忙着玩手机，一边说，那是年轻人的事，我们都老夫老妻了……言下 之意老夫老妻已经不用讲究这么多了，只需要把日子过成波澜不惊的状态即可。 李小沫心里失望，面对周伟的态度，她也是无计可施，只能更加冷漠，让平淡无 味的生活日复一日。 　　为了周伟的这个生日，李小沫找借口要参加聚会，叫婆婆带着妞妞去电影院 看动画片，妞妞一直很喜欢看动画片，一听说有电影看，乐得在客厅蹦蹦跳跳。 李小沫提前半小时把婆婆和妞妞送到附近的电影院，然后搭公交车回家，等着给 周伟过一个浪漫的生日。她设想和周伟在浪漫的烛光中喝着交杯酒的情景…… 　　周伟学校有个活动需要参加，要到傍晚才回来，这正合李小沫的心。等周伟 前脚刚走，李小沫就赶紧拿出早准备好的蜡烛，她在餐桌上摆上几支蜡烛，又从 厨房里拿出从外面带回来的几个菜，她在桌上摆了两副碗筷，从橱柜里拿出一瓶 红酒，把两个高脚杯拿到厨房清洗了一遍。做完这些，她又摆出蛋糕，蛋糕上面 的字对准门口，这样只要周伟回来一打开门，就能看到蛋糕上的字。李小沫计划 着时间，她希望她正和周伟喝交杯酒的时候，门铃也刚好响起，这样周伟将在最 美好的时刻收到她送的鲜艳的玫瑰花。做完这些，李小沫给周伟打了几个电话， 问了周伟到家的大致时间。她做好一切准备工作，坐沙发上焦急地等待周伟回来。 　　‘铃、铃、铃’，终于，门铃在计划的时间里清脆地响了起来，周伟回来了。 李小沫心跳得厉害，她等周伟的脚步声在门口停住，慌乱地整了整头发和衣服， 才满脸堆笑地拉开了门，故作镇定地对周伟说，老公，今天是你生日，生日快乐！ 说完这话时，李小沫想像着周伟惊喜的神色。果然，周伟看到桌上的蛋糕时，微 微露出了喜色，不过，这表情只是一刹那就从脸上消失了。李小沫接过周伟手上 的东西，在高脚杯上斟了两杯红酒，一杯端给周伟，自己端起一杯，对周伟说， 老公，来，我们干一杯。李小沫设想着周伟和她喝交杯酒的情景，无奈周伟只是 淡淡地‘唔’了一声，也没想要和李小沫碰杯的意思，自己仰起脸咕咚咕咚地把 酒喝了个精光，然后心不在焉地问李小沫说，妈和妞妞去哪了？李小沫顿觉扫兴， 不高兴地说，妈带妞妞去看电影了。你也真是的，妞妞一直都很喜欢吃蛋糕，既 然给我过生日，就应该一家人团聚在一起，怎么只我们两个在这里过生日呢？周 伟埋怨道。我，我也没想那么多，妞妞和妈回来也可以吃蛋糕嘛。李小沫委屈地 辩解。你不知道妈这个人很敏感吗，待会回来看到我们在家过生日，还以为我们 嫌弃她，故意把她支开的，唉！周伟叹了口气。李小沫美好的心情被彻底打翻了， 她终于爆发了出来，大声咆哮道，你妈，你妈，什么时候都是你妈，你心里还有 没我？周伟脸色青了下来，说，你这个女人莫名其妙，我妈怎么了？我妈辛辛苦 苦到这边帮我们带孩子，你心里不但没一点感激，还故意伤害她。你以为我不知 道，我妈都在我面前说过好几次了，你对她挑七挑八的。有你这样做媳妇的吗？ 说完，自顾自走了出去。门开处，刚好和送鲜花过来的服务员撞了个满怀，服务 员看到周伟怒气冲冲的样子，小声说，您是周先生吗？这是您太太送给您的鲜 花……周伟看了，气不打一处来，他粗暴地接过鲜花，一手把鲜花甩在地上，顿 时，破碎的花瓣一片片的，洒满一地…… 　　五 　　李小沫不知道自己究竟错在哪，她不明白这么多年过来，周伟怎么就变了一 个人。想起和周伟谈恋爱的美好时光，以及和周伟一起在平和上班的日子，两人 是多么恩爱，她做梦都不相信会出现今天这种局面。 　　李小沫决定豁出去了。她决定和周伟来一次开诚布公地谈话，至于谈话会带 来什么结果，她也管不了那么多了。现如今局面已经不是自己所能控制，既然周 伟不珍惜和她的这份感情，不珍惜这个家，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为了处理这件事，李小沫特意向单位请假，周五中午吃完饭就奔往厦门。她 知道周伟周五下午没课，此时妞妞还在幼儿园上课，她不想让妞妞看到她和周伟 之间的战争。再怎么样，孩子都是无辜的。至于婆婆，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是 她儿子做了对不起她李小沫的事。 　　李小沫到自家门口的时候，看到紧闭的防盗门，她不想按门铃，从包里掏出 钥匙开了门。周伟正在客厅看电视，婆婆坐在沙发上，母子俩有一搭没一搭地聊 着什么。李小沫的出现让两人都吃了一惊，因为平时的这个时候，李小沫都在上 班。 　　李小沫放下包，在沙发上坐下，眼睛盯着周伟，开诚布公地说，周伟，趁妈 也在，你坦白告诉我，你在外面是不是有别的女人？ 　　周伟没想到李小沫会来这招，他愣了愣，脸变得有些苍白，极力想为自己辩 解，但因为心里紧张，有点结巴地说，你，你不要乱猜测。 　　周伟母亲看到媳妇这样质问儿子，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但仍然想替儿 子说几句话。她严肃地对李小沫说，小沫，不是我说你，夫妻之间要和睦过日子， 就要相互信任，你不要胡乱猜测。 　　妈，我没污蔑他，你儿子在外面有没女人，他心里最清楚！你让周伟自己说 吧。李小沫说完，眼泪不争气地滑了下来，她泪光闪烁地看着周伟，一字一顿地 说，周伟，请你告诉我，董雪是谁？ 　　一听到‘董雪’两个字，周伟身体轻轻地抖动了一下，过了一会，他再无力 辩解，头低了下去。老太太一看到儿子的状态，心里明白了几分，嘴巴嗫嚅着， 一双手抖得厉害，指着周伟失望地说，周伟，你、你…… 　　你们别说了……周伟咆哮了一声，摔门走了出去，楼梯口传来一阵脚步声， 脚步声越来越远…… 　　周伟失踪了，从离家出走后的两天两夜，都没打回来一个电话。老太太担心 儿子，一次次拨打周伟的手机， 话筒里传来的都是‘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的 提示音。 　　这几天，李小沫见婆婆消瘦了很多。有时半夜醒来，都能听到从婆婆房间传 来的叹息声。李小沫不忍心婆婆受此折磨，她走进婆婆房间，对婆婆说，妈，您 别想这事了，我会找机会和周伟好好谈谈的。老太太沉沉地叹了口气，说，小沫， 说实话，妈在背后也说过你的不是，这件事妈看出你是一个明理的人。这次是周 伟对不起你，你就给周伟一次机会。看在妞妞的分上，你就忍忍吧。婆婆的一番 话再次触到了李小沫的伤痛，她终于还是没忍住，‘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李小沫以生病为由，向单位请了几天假。周伟不在家的日子，李小沫感到内 心压抑得厉害，好几次都感到喘不过气来。她在等周伟主动跟她联系，等待的过 程是痛苦的，但是她又不得不等待。 　　霓虹灯闪烁的夜晚，李小沫来到酒吧。酒吧舞台上俊男靓女穿着暴露，在台 上甩着最新的发型，歇斯底里地吼叫着。台下不时传来一连串的尖叫声。李小沫 看到舞台上那些穿着三点式的女人，心里想，那个叫董雪的女人，是不是跟台上 的这些女人一样浪荡，不然，怎么能够钩得了周伟的心？李小沫边想，边冷笑着， 鲜红的红酒一杯杯地往嘴里灌。 　　李小沫越喝，越感心里堵得厉害，同时感到头痛欲裂。她使劲甩了甩头，努 力想让自己清醒过来，可是，她的两只眼睛不听使唤地垂了下去。她下意识地掏 出手机，找到一个号码，意识模糊地拨号，醉醺醺地对电话那端的人说，我在 ‘相遇酒吧’，你，你也来吧。我，我想……想……你……说完，她就完全地失 去了知觉。 　　等李小沫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车厢里。她努力回忆刚才发生的事。车是静 止不动的，外面行人稀少，偶尔有一两辆车从身边驶过。远处一盏盏路灯发射出 迷蒙的色彩。李小沫看了看驾驶座，林建文正背对着她百无聊赖地玩弄手机，车 的音箱里传出阿杜沧桑又低沉的歌声《他一定很爱你》。 　　醒了？林建文看到李小沫醒了过来，高兴地说。看你把自己灌成什么样了？ 不管碰到什么事，一定要爱惜自己。看你刚才的样子，我真替你担心，我给张雨 花打了电话，张雨花刚和周伟联系上了。林建文说。 　　听到周伟的名字，李小沫眼睛看着窗外，眼泪又不争气地滑了下来。 　　好了，别想不开心的事了，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周伟刚才在电话里跟我说， 他对不起你。人生没有过不去的坎，你给周伟一次机会，也是给自己一次机会， 妞妞需要你，这个家需要你，振作起来。林建文边说，眼睛直视着李小沫。末了， 林建文把视线移到了窗外，说，我真怀念以前读书的时光，单纯、可爱，没有任 何烦恼，即便有些情感，也是很清纯。这么多年过来，大家生活都发生了变化， 我们也都有了各自的家庭，而我也有一个温馨的家，对于我们来说，过去的已经 无法挽回，我们也不可能回到从前，眼下唯一能做的，就是珍惜我们眼前的这个 家，珍惜彼此，不让对方受到伤害…… 　　六 　　李小沫终于从周伟断断续续的诉说中知道了他和董雪之间的关系。 　　周伟到这个学校之后，担任了初二年级的物理教学工作，董雪是班主任。由 于工作关系，他们经常交流。董雪知道李小沫在外地上班，对周伟更是关怀备至。 　　一天晚上，董雪有事要到她一个远房亲戚的住处，远房亲戚租住在城乡结合 部，要走一条小路，董雪胆小要周伟陪着一起去，周伟不好拒绝。从远房亲戚住 处回来的路上，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了，路上少有行人。周伟和董雪并肩走着， 在经过一条巷子时，忽然窜出三个蒙面人，手里个个拿着一把刀，刀光在月光的 照射下寒气逼人。三个人中的沙哑男对周伟和董雪说，只要乖乖交出身上所有钱 财，就放他们一码。两个人相互对视了一阵，知道不能跟对方硬拼，于是拿出身 上值钱的东西交给对方，就在他们要离开的时候，其中一个歹徒向董雪走了过来， 摸着董雪的脸说，这么漂亮的妞，一起玩玩！周伟见对方食言，不禁大声喝道： 男子汉大丈夫，说话要算话，钱都给你们了，你们要遵守诺言，让我们安全离开 这里。可是对方根本不听周伟这一套，一只手向董雪的胸脯伸了过来。情急之下， 周伟挡在了董雪前面，歹徒恼羞成怒，砍了一刀过来，周伟立即躲闪，手臂仍然 被划了一刀。此时刚好从远处传来脚步声，三个歹徒丢下董雪他们，迅速消失在 巷子里。 　　周伟手被划了一刀，流了不少血。他和董雪来到附近诊所，董雪拼命拍着诊 所的大门，喊了许久，诊所的门终于开了，出来一个五十几岁的胖男人，胖男人 看了周伟和董雪一眼，回头就要关门，董雪苦苦哀求胖男人帮周伟包扎伤口，并 且向胖男人说了事情的经过，胖男人才对周伟的伤口进行包扎。 　　这事之后，董雪对周伟心存感激，在同事面前夸周伟是个真男人。这之后， 董雪有意无意向周伟流露内心的情感，好几次邀请周伟一起看电影，周伟自知自 己是有家室的人，总是找借口推脱，对董雪更是避而远之。周伟担心董雪这样下 去，会误了终身大事，有一次，周伟坦诚地对董雪说，他只是做了一个男人应该 做的事，这个世界上好男人很多，要董雪好好追求自己的幸福，他是个有家室的 人了，也不想做对不起妻子的事，他要董雪珍惜自己的大好年华，找一个人相爱。 末了，周伟说，我们学校有好几个男教师还没结婚，要不我帮你们牵线搭桥？董 雪默默地点了点头。 　　在周伟的帮助下，董雪果真和本校的一个男教师谈恋爱，并且以闪电的速度 结了婚。婚后没多久，男教师不知听了谁的风言风语，怀疑董雪和周伟有不正当 关系。男教师当着董雪的面讥讽道，难怪周伟会来做媒，原来是心里有鬼，并且 质问董雪这么急着结婚，是不是怀了周伟的孩子？董雪无法忍受男教师如此污蔑 周伟，给了男教师一个巴掌。男教师恼羞成怒，也甩了董雪一个响亮的耳光。这 之后，两人分居了，没过多久，平静地办了离婚手续，男教师辞职离开了学校。 　　周伟本来也想辞职，却遭到了董雪的反对，董雪说，身正不怕影斜，管别人 怎么想。周伟考虑离开学校又要重新开始，打消了辞职的念头。为了避嫌，他要 求学校把他分配到其他班级任教，这之后，他和董雪的联系也越来越少。直到有 一次，董雪打电话给他，电话里，董雪醉醺醺地告诉周伟，她在酒吧喝酒。周伟 从董雪说话的语气判断董雪喝了不少酒，他担心董雪出事，立即赶到酒吧，把喝 得烂醉的董雪送回家。就在周伟转身要离开董雪家的时候，董雪一把抱住了周伟， 使周伟不得脱身。董雪主动解开衣服，周伟终于把持不住…… 　　这之后，两人如干柴烈火般的难分难解。特别经历了这场磨难，彼此更加珍 惜对方。周伟承认自己是个正常的男人，有着正常男人的需求，而董雪更是把持 不住，两人经常在董雪家幽会，度过了一个个春风荡漾的夜晚…… 　　听着周伟的诉说，李小沫感到胸口有一把刀在剜着她的心。她强撑着虚弱的 身体，沉痛地对周伟说，为了她，你就忍心让我受到伤害？为了她，你就来背叛 我？ 　　小沫，这么多天我进行反思，我真的对不起你。之前我一直感到对不起董雪， 觉得她这样都是因为我，我只是想对她进行补偿。可能那段时间我心里也很压抑， 内心需要发泄，当然，也可能是我在为自己找借口。小沫，我到厦门这么多年了， 仍然是一无所有。眼见昔日同学个个混得有模有样，就连在家上班的同学，也都 有了自己的副业，有了可观的收入，在大城市买了房子、车子，而我呢，到厦门 之后，虽然工资比在家里高一些，每次回家，人家都是开着小车，我们却是大包 小包去挤客车。小沫，我，我真的对不起你，不但没让你过上好日子，还伤害了 你……周伟说着说着，使劲揪住自己的头发，狠命地捶着头。 　　此时此刻，李小沫看到周伟痛苦的样子，她看到了周伟一颗敏感、脆弱的心。 她拉住周伟的手，两个人紧紧抱在一起，任由眼泪汪洋肆意地倾泻而下。 　　为了和董雪不再有来往，周伟从学校辞职，四处寻找重新就业的机会。在这 座都市，不工作是不可能的，李小沫虽然有稳定的工作，工资却不高，而他们每 个月要还贷、要开销，按照时下都市人的说法，那就是，眼睛一睁开就要花钱。 　　李小沫在工作之余，专心读书，试图考回厦门的某个事业单位。无奈现如今 求职的人多如牛毛，特别是事业单位，一个岗位几千人竞争。李小沫考了几次， 每次都是名落孙山，到最后她也泄气了。她曾想丢弃家里的工作，到厦门随便找 一份工作，不求什么，只求每天下班可以和家人团聚在一起。可是冷静一想，又 觉得自己的想法很不现实。周伟没一份稳定的工作，这下又失业在家，她这边好 歹一个月还可以领几千块钱过日子，要是到厦门随便找份工作，随时都有失业的 可能，到那时候，生活将更加窘迫。不止李小沫不敢轻易做出这个决定，就连亲 朋好友，也都反对李小沫的想法。 　　李小沫参加了几次考试，到后来年龄超过了35周岁，能够让她选择的职位越 来越少，她最终打消了到厦门上班的想法。再怎么样，家里的一份工作是稳定的， 日后还有退休金可以领，多少心里会踏实一些。虽然来回奔波让李小沫身心疲惫， 但是又有什么办法呢？ 　　周伟，我有个想法，要不，我们把厦门的房子卖了，一家回平和生活吧？有 一次吃饭的时候，李小沫试探性地和周伟谈了自己的想法。 　　我们是不可能走回头路的，你想想，当初我出来时，引来多少人羡慕的眼神， 就连现在，家里的同学仍非常羡慕我们，我们这样回去，不是让人看笑话吗？周 伟说。 　　李小沫想了想，还真是这个理。每次她从厦门回去，邻居、同事都会凑过来， 和她打听厦门的生活，而李小沫，也乐意和他们分享在厦门的见闻。每次听到亲 戚、同事对厦门发出赞叹，李小沫的内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正当周伟在为工作发愁时，李小沫接到了林建文的电话，林建文说，他的公 司需要一名业务员开拓市场，想请周伟来帮忙。末了，林建文说，业务员时间比 较自由，空闲的时候，周伟也可以跑跑平和市场，这样，你们两夫妻也能经常团 聚…… 　　放下电话，李小沫内心感谢林建文。在关键时刻，还是老同学帮了大忙。李 小沫看到了林建文那颗细密的心，知道林建文是在为他们夫妻制造团聚的机会。 而且，依林建文目前的发展状况，公司一直在蓬勃发展，生意越做越大，周伟到 林建文公司之后，收入可以预见，到那时候，生活肯定会好转起来。其实李小沫 早就有了求助于林建文的想法，但又开不了口。她知道周伟的内心很敏感，要是 被周伟知道她去求同学帮忙，周伟肯定会生气。还是林建文善解人意，主动开了 口。李小沫感动地对林建文说，建文，谢谢你！ 　　同学之间相互帮助，没什么。林建文淡淡地说。 　　建文，改天一起吃个饭吧，我把周伟也带来。李小沫说。 　　小沫，我说过，我们同学之间的感情是最纯洁的，相互帮助也是应该的，你 也不用客气，免得让我们之间的感情变了味。林建文真诚地说。李小沫听林建文 这样说，也就不再说什么。 　　周伟开始了他新的工作，原本，周伟的性格内向，不大善于与人接触。走上 新的工作岗位后，性格变得开朗许多，只要有机会，林建文都会带周伟出去与人 应酬，让周伟接触生意场上的人。随着周伟性格的转变，他的市场开拓能力越来 越强，收入也越来越高。人逢喜事精神爽，李小沫看到周伟变了一个人，对她、 对妞妞、对家人也更加关心。而周伟由于工作需要，经常回平和，每次回到平和， 对李小沫更是呵护备至，并经常抽空陪李小沫到河边散步。 　　看着身边的亲戚朋友都成了有车族，周伟和李小沫有了买车的想法。为了这 个目标，两人参加了驾照培训。驾照拿到手的当天，周伟就带着李小沫到4S店看 车，他们看了多个品牌，最终保守地选择了一款十几万元的家庭轿车。两人付完 首付，办理了两年的按揭贷款。 　　周伟把新车从4S店开回家的路上，李小沫坐在副驾驶座位上。周伟开车细心、 冷静，虽然是面临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行驶，周伟一点也不紧张，碰到车辆较少 的路段，还和李小沫聊上几句。周伟上班开公司的车，新车大半由李小沫使用。 而有了新车，李小沫回厦门的次数也更频繁了。 　　又是一个周五的傍晚，李小沫从单位下班，直接开车回厦门。在回厦门之前， 周伟给她打来电话，说他已经回到厦门了。这之前，周伟到外地出差，连续一个 多月没回来。周伟在电话里对李小沫说，亲爱的，我想死你了。这话让李小沫心 里甜蜜了许久，这段时间以来，她和周伟之间越来越粘腻了，几乎每个晚上，他 们都要聊上一阵。好在现在通话方便，通过QQ、微信，聊多久都可以，还不用付 电话费。两人聊了半个小时之后，周伟对李小沫说，亲爱的，赶紧回来，我在家 等你！李小沫启动新车，车在路上欢快地奔跑着。两个小时左右，车驶入了她所 居住的小区，远远的，她看到自家窗户上那盏明亮的灯光，她知道，灯光下有爱 她的那个人在等着她。透过车的前方玻璃，李小沫看到天空上高挂的那轮明月， 明月发出的亮光照亮了整个地面，使得整个城市夜如白昼。李小沫感到这么多年 来，第一次在这座城市看到这么明朗的月色……（22034字） ◇◇新语丝(www.xys.org)(xys8.dxiong.com)(xys.ebookdiy.com)(fangzhouzi.m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