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    少   年(组诗)


                               夜      风


        黑夜的风吹过我的窗前，
            我起身只见那漆黑的一片 ;
        黑夜的风吹进了我的心间，
            吹给它黑色的呜呜咽咽 ;
        如怒涛如海潮它大声狂哮，
            似归舟似落浪它隐身于尘土中间。    

        我担心着这尘土中的几粒新种，
            会被风吹到那无限辽远 ;
        我听着窗子外孤寂的杨树，
            没有花没有叶 只有巨风繁胜于枝间 ;
        我张开手放开了我旧时的几片落叶，
            让它们随这风飞往秋天。

        又是那澎湃的黑夜之声，
            隔了窗对着我咏唱春天 ;
        为什么这北方春天里没有树木？
            只有些夜的风吹过旷野？
        我奇怪这大风竟不把星星吹落，
            让它们在天上将这世界指点......




                                   种    子        


    我得到过一粒种子。
    那时我正象一片落叶----璀璨，金黄----落在点点跃金的河旁----那里有哗哗
的河水----那里正是我的位置。
    白色的杨树在头顶上哗哗啦啦地摇着叶子，那里正是我的位置。
    我坐在那里，渐渐地忘记了自己是在沉思，星辰和落叶渐渐地落满了我的四周;
 我觉得我的心已经空了。

    当外面满是霞光的时候，我的心，贮满了阳光，显得非常沉静; 当那里满天星
斗的时候，我的心，贮满了露水，显得非常安宁; 真的，我再也想不出来----还有
什么能使我再悲伤的了。
    是一阵秋风括过我的身边，将一粒种子，塞进了我无意义地象前伸出的手中。
    真的，一个人呆呆地坐在河旁，回溯着过去，想到了所有痛苦，流尽了所有眼
泪; 现在想起来，却绝也想不到----那时剩下的----只有甜美。

    真的，海明威曾经说过：一个只因怯懦而失恋的人不值得同情，因为他价如粪
土----如果你问那粒种子----它早已种下; 咳！早已种下。



                    在异域--给一位--我曾暗暗地--崇拜过的女士


    我曾在山路上, 看见一条蹦蹦跳跳的小溪, 从长满了荒芜的野花的山崖上垂下
来.
    那一瞬的感觉, 好比进入了夜的乡村, 静静地, 没有人声, 没有一丝灯火, 只
有浓重的梦霭紧紧地裹着身旁的屋舍和屋舍中睡得正香的人们.
    我追寻着小溪, 踏过柔软的卵石, 踏过浅浅的砂地, 下入深谷, 绕过浓荫遮蔽
下的小庙; 直到小溪唱出的歌不再叮咚作响; 但总有莽莽苍苍的大山在前头.
    当天边微微地泛白的时候, 也许正是城市里的梦想家和诗人们对着死鱼肚子发
呆的时候, 但乡下的天仍总是青黑沉沉得一团; 瞧, 山地的田里已经有个微微发白
的农人在锄草了,
带着草帽的身影出没在一片黑绿的叶丛中. 我觉得我这行走已经没有了意义----我
的目的地已经到了.
    窗外是淅淅沥沥的雨, 书桌上的空气湿得发霉; 我想到那里一座大山隔着两地,
 但有一条满是苹果花的溪峡沟通南北----虽然那里的花开要晚一个季节.
    如果有机会, 我会对你说, 自然并没有创造出你的全部的资质, 而你是这样地
出众, 超了我至今见过的所有的女孩子----全凭你的努力, 和你的劳动.

    今夜里紧张的一天已经过去, 音乐完了; 我心里的那两棵银杏树, 静静地站在
月光下,
遥遥相立; 蓬勃的叶子辉煌得夺目!




                              关 于 我 的 诗       


        我没有一个盛诗的蓝子,
        只是一个什么藤: 攀爬, 生根, 抽枝, 长叶, 开出无名的小花;
        默默无闻;
        只希望有一天能够结出果子,
        在我生命的某一时刻,
        让浓烈的阳光把它晒干,
        使我的热情和希望聚会, 令平凡的快乐挂在枝头;
        (尽管它会落下, 在草丛中悲凉地与秋天的虫鸣为伍,
        然后消亡在垃圾里......)
        不! 这样做 已经是我的快乐了; 有什么能够 比得上, 体味出 
        平凡中结出果实的快乐呢?
        我就这样地生长着,
        直到我的躯体开始萎缩,
        直到我的血液被一百倍一百倍地浓缩,
        直到我和我所攀爬的悬崖峭壁熔为一体了.




                       今天是湖面初开的日子......


          呵, 年轻人, 你是春天的湖面
              一半儿是水, 另一半是冰;
          你的胸膛是那么纯净
              刚刚敞开了里面的湖底与绿茵;
          你的睫毛依旧低垂,
              仍是一朵冰云在水面上浮行.

          你是黄沙中伸出的一棵小草,
              绿色的在行者的脚下呻吟;
          你是松林间的一条小路,
              枯黄的落叶盛满了你的心;
          你是最湿润时的一支晨曲,
              撒向朝霞中的满山雾气,山林和鸟鸣.

          风儿吹着你那飘摇的思絮,
              象个失恋般地走过乌云;
          爱情吹着笛儿又来了,
              尽管还不知是谁在彼......
          ----我只知我眼前的水非常纯净,
              因为我透亮而年轻.


                        89年2月28日
                        一个我从自然感到新生的日子                  



                           给春天的第一泓水洼


          我愿是个音符,
              跳荡在你心的河上;
                  我愿是片繁星,
                      夏日与你相望;
                          我愿是枝野花,
                              采挹于你手中;
                          可我这么渺小,
                      你会将我遗忘.

         在青山的怀抱中,
             在林间的空地上;
                 草地是金色的,
                     鲜花吐着芬芳;
                         波浪舔着堤岸,
                     你还未被添满;
                 在这世界上再难寻找,
         一颗这样地搏动着的心脏.




                             我     的    海


           让熏风将我升起,
               我是天堂中的一片碎叶;
           让海风将我带到,
               带到那充满了鸥鸣的家园;
           那里有我苦苦的祈祷,
               和我那烤焦了的童年.

           我在这静静的傍晚,
               象小船儿一样地飘泊.
           那空手回家的渔翁,
               夕阳在他眼中摇动;
           回忆又将他带到,
               他年轻时的几次还愿.                   

           多么轻柔, 多么欢畅,
               在海的轻叹声中,
                   月光在静静地顷;
           我又一次地变成了破碎的秋叶, 是海上
               早晨或晚上的霞光,
                   是海滩篝火上升起的黑烟,
           被海风带着在四处飘洒;
               来年的雪地上,
                   我在一片鸥歌声里安眠.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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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成  朴 CPWANG @ CCVM.SUNYSB.EDU, 保留版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