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         ≡≡≡ 新 ≡ 语 ≡ 丝 ≡≡≡       ※ ※          (NEW THREADS)          ※ ※                                 ※ ※         2005/11 (第一四二期)         ※ ※            一九九四年二月创刊            ※ ※                                 ※ ※   《新语丝》为文化性综合刊物,登载文学、艺术、史地、哲学、科 ※ ※ 普等方面稿件,目前设四个固定栏目:【牛肆】(随笔、评论)、【丝 ※ ※ 露集】(诗歌、散文、小说)、【网里乾坤】(文史哲、科普知识小品 ※ ※ )和【网萃】(个人或专题选集)。本刊每月十五日出版,并不定期出 ※ ※ 版专题增刊。                          ※ ※                                 ※ ※   本刊主页国际版:www.xys.org           ※ ※       国内版:xys.dxiong.com        ※ ※            ◆赞◆助◆单◆位◆            ※ ※   汉林网上书城:www.hanlin.com         ※ ※   PSI留学生服务公司:www.psiservice.com ※ ※                                 ※ ※※※※※※※※※※※※※※※※※※※※※※※※※※※※※※※※※※※                  §                  §      冬忆                  § 【卷首诗】            §     ·朱 雀·                  § 朱 雀:冬忆           § 入冬了                  § 请别轻易揉碎记忆 【网讯】             § 冰冻后的尖角连梦都可刺死                  § 我想你 【牛肆】             § 坐在火炉旁                  § 和烟斗偎依相傍 宕 子:蛇与麻雀的博弈      §   罗慧林:悼念一个隐喻、一个    § 你笑时       神话,抑或巴金    § 风吹过薄银锻造的铃 郭永海:文学的没落        § 你盛开                  § 在水草肥美的季节悲从中来 【丝露集】            §                   § 我捻起记忆轻轻一揉 蝈 蝈:饥饿           § 粒粒疼痛缤纷落地 达 亮:鞋子           §  游 离:芬儿           § 入冬了 毕 亮:纹身少年马小刀      § 开始准备棉衣                  § 看到那对大红色的羊毛手套 【网里乾坤】           § 和现在燃烧着的拉塔基亚烟草                  § 有着同样的味道 爆米花:杰拉德·巴特勒和他的   §       歌剧魅影历程      § 你说 笨 狸:WEB 轮回         § 天堂里青蒿疯长                  § 碎矽遍地 【网萃】             § 可是                  § 我们如此争先恐后 帅士象:小小说七篇        §                   § 【网讯】∽∽∽∽∽∽∽∽∽∽∽∽∽∽∽∽∽∽∽∽∽∽∽∽∽∽∽∽∽∽∽ ◆ 以下摘自《法制日报》2005年10月26日报道《一篇文章招来两份诉状 候选 院士状告“学术打假人”方舟子名誉侵权》,记者许晓梅、胡新桥。   记者昨日从武汉市江汉区人民法院了解到,中国科学院候选院士、华中科技 大学协和医院泌尿外科主任肖传国教授,诉国内著名的“学术打假人”方舟子一 案的法院传票已于日前送达北京。   对此,记者今日电话联系方舟子,方舟子称,他的一篇《脚踏两只船的院士 候选人》学术打假文章竟收到肖传国两份内容一致的诉状,两份诉状的被告有5 个,方舟子是两份诉状的第三被告人。方舟子表示将积极应诉。据方舟子介绍, 今年9月6日,中国科学院发表了《关于公布2005年院士增选初步候选人名单的公 告》,公布各学部院士对本学部中国科学院院士增选有效候选人进行通信投票的 结果,确认初步候选人145人。其中有两人身份特殊,引起他的注意。这两人是 佘振苏和肖传国,分别以北京大学和华中科技大学工作人员的身份参选。对于这 两人,方舟子开始了调查核实,最后以《脚踏两只船的院士候选人》一文揭露两 位候选院士的假学术研究,于9 月21日公开发表在《北京科技报》,之后,搜狐 网站对该文章稍作修改以《脚踏两只船,中国院士越选越滥》为题进行了转载。 方舟子称,他对肖传国的所有批评仅此一篇,而且都有事实依据。   记者今日没有联系到肖传国教授,但从方舟子传来的诉状得知,肖传国教授 的第一份诉状的第一被告人是《北京科技报》,第二被告人是《北京青年报》。 第三被告人是方舟子。肖传国教授在诉状中称,《脚踏两只船的院士候选人》一 文中宣称“院士候选人肖传国仍在美国纽约大学担任全职教师”、“用会议摘要 冒充论文”等言论对原告进行了大量不符合实际情况的报道和污蔑,严重损害了 原告的名誉权,其声誉受到了极大地影响,要求三被告在国内公开发行的知名媒 体和网络媒体上向他赔礼道歉,并支付名誉损失费10万元,以及相应经济损失。   肖传国教授的第二份诉状的第一被告人是搜狐公司,第二被告人是中国协和 医科大学出版社,第三被告人是方舟子,肖传国教授在诉状中称,2005年9月14 日,方舟子在搜狐健康频道在线谈《生物医学规范》中称:“‘肖氏反射弧’是 自吹自擂”等及9月21日在搜狐新闻频道发表方舟子的《脚踏两只船,中国院士 越选越滥》文章中“‘肖氏反射弧’连国内医学界都没有得到认可”等不符合实 际情况的言论,给原告造成了严重的精神伤害,向法院提出了以上同样的诉讼请 求。   方舟子还称,他对于肖传国就同一篇文章告了他两次,法院均已立案表示不 解。   另据了解,中国科学院对院士的最终选举将在今年11月初举行。 ◆ 以下摘自新华网北京10月27日电“中国互联网迎来博客热”,记者周文林。 “超女”张靓颖10月6日起在新浪的博客落户。借助“超女”的巨大人气, 她的一篇《致全体北京凉粉的信》,一度占领了新浪Blog人气排行第一的位置, 排在后面的是著名作家郭敬明、张海迪和余华的博客。在新浪火热启动国内首届 博客大赛之际,诸多知名人士纷纷进驻新浪,掀起了一股热烈的博客潮流。博客, 这个一向只是少数人写给少数人看的领域,正在从寡众走向大众。“2005年或许 可以被看成是中国的博客元年。”一位国内知名的博客这样说。   博客的中国脉络   博客,英文名为Blog。通常Blog由一个网页构成,内容多是作者灵光一现的 思想片段的记录。在网络上撰写Blog的人被称为Blogger或Blog writer。目前 Blog已成为许多人在网络上表达自己思想和感受的常用方式,也已成为家庭、公 司、部门和团队之间越来越盛行的沟通工具。   近几年来,中国博客的数量正以几何基数的速度增长。有业内人士认为,博 客不仅仅是一种网络现象,从深层意义上说更是一种文化的诠释。借助于门户网 站迅捷有效的传输率和广泛而全面的覆盖力,这种既私密又公开的微秒关系衍生 出了无穷想像空间。因此,如果说博客的出现给互联网带来了巨大的冲击,那么 门户网站与博客的结合所带来的震撼,不亚于一场互联网内容的革命。   国内著名博客、2005年德国之声世界博客大赛评委安替认为,在博客的使用 中,在中国出现两个词,一个叫网志,一个叫博客。分为南北两派,网志派的不 会用博客这个词,而博客派的也不用网志,在中间的觉得无所谓的就用blog。他 认为博客这个词的翻译,从语言学讲更适合传播,而网志不太容易传播。blog在 来到中国之后,已经和美国的样子不一样了。西方blog还是非专业性的。中国的 blog,很多都是媒体层面的人员,在写blog的时候,有两种写法,一种是比较新 闻的专业主义的,另一种是娱乐性的写法,即便是娱乐性的写法也是专栏式的。 中国博客精英和美国的专栏群在很多方面是吻合的。   今天你博客了吗   2005年9月8日,新浪网推出了博客产品Blog Beta 2.0,成为国内首家推出 博客频道的门户网站,并于9月26日发起“中国首届博客大赛”。据悉,比赛最 终将产生最佳博客,最佳IT评论博客,最佳商业评论博客,最佳私人日志,最佳 设计博客,最佳移动博客六类大奖。目前,参与人数每日仍在增加中。   与此同时,搜狐也宣布酝酿已久的首届全球中文博客大奖赛正式开赛。搜狐 对参赛者提出的条件是:只要使用的是中文写作,内容健康,都可以参加此次大 赛。”   在博客大赛火热进行之时,近一个月来,余秋雨、余华、刘震云、陆天明、 张海迪等这些重量级作家纷纷在网上开始建博客,开放式地和网友交流,并得到 了新浪等网站在显要版面的力推。分析人士认为,这些比赛和作家加盟,进一步 推动了国内博客水平的提高。同时,这进一步吸引了更多的普通读者关注博客, 加入博客。使原本仅限于小群体的博客走向千家万户,让“今天你博客了吗”成 为新的时尚词。   博客:让草根有机会成精英   博客的兴旺在很大程度上来自于整体的水准和人气。门户为博客创造了飞速 发展的契机,分析人士认为,传统的门户网站是以信息发布为主,网民只能被动 地接受而不能有所选择。博客的推出是一个从被动到主动的转变,每个人都可以 拥有属于自己的空间,每个人的个性都可以在博客的平台上展示。门户网站与博 客的结合,使得互联网的内容得以进一步延展并产生更多的创造性内容。   一直关注博客发展的IT评论者张栋伟认为,博客的出现,与其说是技术的进 步,不如说是社会形态的进步。他说,这个和BBS本质相同的个人言论中心,满 足了自己便利地宣讲自己观点的需要,且不需要预审即可发布,仅仅通过个人推 荐传播即可建立读者群体,形成媒体效应。通过和读者的直接互动留言交流,可 以完善自己的观点和提高自己的文笔能力,并进而完成自己由草根向精英的转化。   “博客是一场全民写作学习运动”,张栋伟说,“个人博客的过程,就是自 己学习和提高的过程。” ◆ 以下摘自新华网合肥11月3日专电《“网络诗歌”勃兴:中国诗歌传播的深刻 变革》,记者周剑虹、佘林颖、冯康。   刚刚在安徽省马鞍山结束的第一届中国诗歌节上,“网络诗歌”因其时尚和 新潮,成为新老诗人、诗评家和诗歌爱好者谈论的热门话题。   一个普遍的共识是,网络诗歌的勃兴正在使中国诗歌传播方式发生巨变。   网络诗歌百花齐放   如果你喜爱写诗或者读诗,互联网会带给你许多惊喜:你不用发愁自己的作 品发表不了,你可以随时以诗会友、品评佳作,你只需轻轻一点,古今中外的诗 歌就尽收眼底。   首都师范大学文学院学者王珂最近撰文指出,我国网络诗歌创作目前已呈现 出繁荣的景象。尤其是21世纪以来,内地网络诗有了长足发展,现代汉诗网站开 始涌现,不仅有研究机构办的诗歌网站,更有由民间创办的有影响的诗歌网站。 现阶段我国诗歌网站已经超过了250个。   从网络上看,中国的诗歌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百花齐放,既有继承“五四” 以来新诗传统的,也有前卫的,有各种流派风格。有人说:“是互联网的宽容成 就了诗歌的多样性。”据了解,网络诗歌的作者多数是“文学青年”。他们爱好 文学,有一定的艺术修养,甚至有相当的艺术创作水平。但他们不屑于或者不敢 投稿于传统的纯文学刊物,互联网这一新兴媒体给了他们相对自由的创作空间和 发表园地。   记者通过网上查询了解到,比较活跃的网络诗人多是出生于上世纪70、80年 代的年轻人,甚至还有90年代出生的小诗人,而写作执著而成熟的网络诗人大多 出生于60年代。   一批著名的诗人开始通过创建诗歌网站来阐释诗学观点,聚拢写作人群。目 前以围绕在核心诗人周围、较有影响的诗歌网站包括:韩东的“他们论坛”、伊 沙的“诗江湖”、陈先发的“若缺论坛”、余怒的“不解论坛”等。这批诗人通 过网络宣扬自己的诗歌主张,如“若缺论坛”率先提出“兼容汉诗民族性与现代 性”的观点。一批新锐诗人如缎轻轻、章凯等通过个人博客网站扩大自己的诗歌 影响。   从纸张到网络:诗歌传播的深刻变革   著名诗人叶延滨说,虽然当前诗歌不是社会关注的中心,但它的形态是历史 上最丰富的,所占据的媒体类型也是最多的。从传播方式看,中国诗歌正呈现出 三大版图:   第一是主流媒体,也就是传统的文学刊物,这部分在数量上正在逐渐减少。 第二是所谓的 “民间刊物”或“地下刊物”。这是一种在诗歌爱好者群体内自 行印刷,用于内部交流阅读的诗歌刊物,第三是网络诗歌。由于互联网络没有印 刷媒介那样相对严格的审稿制度,它以其开放性平等性打破了传统精英作家的话 语垄断,成为网民“发泄”和“表达”的最佳媒体。   这三大版图中,用纸张传播的传统刊物和民刊在向网络转移,民刊更多地汇 流在网络上,一些传统刊物也建立了自己的网站,网络促进了诗歌的传播已成为 一个不争的事实。   随着网络诗歌版图的不断扩张,名家、新人,精品、习作都可以在网络中找 到属于自己的舞台。越来越多的诗歌爱好者参与编辑诗歌电子刊物,发表诗歌作 品,浏览和评点诗歌作品,在网络上畅通无阻地宣泄自己的发表欲。由于网络的 互动性强,诗歌作者与读者之间可以更直接、更充分地进行交流,近年来大量出 现的诗歌网站成了年轻的诗歌爱好者最喜欢的形式。作为诗歌创作、交流、发表、 传播的新载体,诗歌网站这一新传播媒体的成熟见证与推动了中文诗歌在新世纪 的发展。   网络诗歌喜忧并存   记者在互联网随机浏览中发现,多数人对网络诗歌发展前景的评估是乐观的。 有人认为,网络造就了一个崭新的、开放的诗歌交流平台,成千上万的华文诗歌 读者和作者形成一个庞大的群体在网络上自由集结,相互学习。网络沟通方式带 来更多的写作自由,诗人能有更多的可能在网络的舞台上大胆表演。一些诗人欢 愉地谈论:网络提供了一个诗歌气场,一种难能可贵的写作氛围。其对诗歌的最 大贡献在于,非常好地把诗歌诸多元素如创作、阅读和评论整合在一起,形成一 种意见交流平台。此外,网络使诗歌生活更接近了日常生活,并可能会因之净化 诗人的写作目的。   叶延滨说,互联网时代的网络诗歌,引导了新时期诗歌的创作走向,使诗歌 交流娱乐化、创作主题随意化、写作手法口语化、文本篇幅短小化、网上交流与 网下活动一体化。一些诗歌还运用了“网络语言”,呈现出鲜明的时代特色,深 受大众喜爱。   在对网络诗歌肯定的同时,一些专家学者心存忧虑。首都师范大学中国诗歌 研究中心吴思敬教授指出,由于网络诗人创作随心所欲,网络诗歌创作出现了 “热而乱”“文字卡拉OK”等现象,垃圾多、精品少、作者多、名家少。一些持 保守态度的作家认为网络诗歌只可算是习作,充其量是快餐型文化的一部分。   诗歌界人士呼吁正确认识网络诗歌发展中出现的问题,充分利用其网络优势 为诗歌发展服务,促进网络诗歌的健康发展,从而实现现代诗歌的繁荣和飞跃。 ◆ 以下摘自《中国青年报》记者成梅的报道《在淘宝网上开店的小夫妻》。   记者在淘宝网上看到了这样一家小店:开业3个月,网上好评率100%,卖出 近300 件货品没有一次投诉,店主loveasy更是在网络社区中人气火爆。这家名 叫“一飞精品”的五星级小店像是一间杂货铺,不仅出售各类CD、电影DVD、书 籍、衣服,甚至连背背佳、牙贴这样的东西也能找到。有人发帖子问:我做了两 年才攒到了四星,你好牛啊,3个月是怎么做到的呢?   11月1日晚上,记者走进了小店主人、湖南妹子谢祎在北京的家——海淀黄 庄附近一套租来的居民房。   男主人云飞个子不太高,说话很快,透着一股高兴劲儿。每每说起他们的网 上小店,他总会说:“我只是女老板的打工仔!”其实,谢祎多半只能算个“名 誉店长”,因为从网站的申请、注册、建站、开张,以及后来成交的大多数买卖, 都是云飞做成的。后来,云飞自己也承认,他才是小店的“幕后黑手”。“瞎玩 呗。”他谦虚地说。   来北京之前,谢祎在湖南长沙当过5年的幼儿教师,之后辞职想到北京继续 读书。但北京的学费和生活费太高了,她决定自己挣钱养活自己———她和朋友 合伙在长沙开了一间服装店。由于供货商在北京,服装店的进货成了一个问题。 当时的谢祎和已落户北京的云飞正在热恋之中,所以她借口在北京打工可以帮忙 进货就名正言顺地“北上”了。   由于有固定进货渠道的保证,慢慢地,云飞和谢祎开始尝试着通过网络来拓 宽销售渠道,但问题也随之而来。网上卖衣服需要配高质量的图片,他们自己拍 的照片太普通了,“根本抓不住眼球”。云飞认为,图片只是一方面的原因,更 重要的是,网上卖服装有天生的缺陷。“女孩子买衣服本来就挑剔,这儿肥了那 儿瘦了的,见到货不喜欢随便找个理由就要求退货,退货率太高了。”   卖衣服不行就卖别的。云飞喜欢看书,喜欢收藏各种书、电影和音乐碟片。 刚开始,他只想把自己多余的珍藏品顺便卖出去,没想到居然颇受欢迎。更重要 的是,他坚持1元拍的策略为小店赚足了人气。“只有做‘1元拍’才可以把我们 的网站排在最前面。别人点击‘1元拍’就可以看到我们的网站。”“1元拍”是 淘宝网上很受欢迎的经营方式,每个店家都可以拿出自己的商品来拍卖,所有商 品的起拍价都是1 元,每件拍品都必须按拍卖价卖出,哪怕拍出来价钱只有1元 钱,店主不能擅自加价,也不能拒绝出售。   超低的价格对买家来说当然很有诱惑,但是卖家需要承担很大的风险。云飞 说,他们很多货最后都是1块钱卖出去的。“那岂不是亏大了”,面对记者的疑 问,云飞解释说:“我们‘1元拍’赚的主要是邮费,而且我们拍的东西本身成 本就比较低。”   为了得到这些价格低廉的正品货,不爱逛商场的云飞整天泡在互联网上淘东 西。“一些大的网站经常会有清仓扫货,这些东西都是以不计成本的超低价出售, 而且肯定是正品。”有一次,他一下子在网上下了1000多元钱的订单,送货的人 整整背了两大麻袋。   “没有啥子诀窍啦,得看个人眼光了!”他颇为得意。谢祎紧接着揶揄他: “你牛噢,小黄牛!”眼里充满了崇拜和幸福。   除了眼光,诚信也是他们夫妻俩引以为傲的事。他们的“一飞精品”首页上 挂着韩国电视剧《商道》的经典台词:做生意不是为了赚取利益,而是为了赚取 人心。   他们的“1元拍”就是靠诚信赢得了人心。由于“1元拍”很可能亏本,所以 有些做“1元拍”的商家经常会耍些小手腕。比如,拍的价钱不理想就找托儿来 帮忙提价;对最后的拍价不满意就翻脸不卖了;还有很多卖家在搞“1元拍”时 都会在商品下标注:“拍下不买者警告+差评”的字样。不过上面这些方法云飞 都没用过,他的原则是,“1元拍”本来就是为了赚人气,即使赔钱答应了顾客 也要卖。至于拍下不买的顾客,云飞从来没有给过别人差评,“强扭的瓜不甜嘛, 他不要别人还会要的。”   云飞经常在论坛里和大家分享他们的成功经验。最近,火得一塌糊涂的帖子 《我是这样炼成的——新手一个多月生意红火的秘密》就是他原创的。说到经验, 服务意识是他始终强调的一点。   比如,大部分商家卖CD光碟的时候都不拆封,而他们卖CD、DVD的时候,都 要先拆封检查,看碟片上是否有划痕,能否正常播放。这些必须一一检查通过之 后,他们才会发货。“这样,想退货都没有借口了!”他眯起眼睛,用带着湖南 味的普通话得意地说。   他们还专门为CD等易碎物品准备了硬纸盒,寄的时候在硬纸盒中塞满报纸和 泡沫塑料,并且用宽幅透明胶带把四周粘结实,防止进水。在这方面夫妻俩积累 了丰富的经验:“只要不是毁灭性的打击,我们的包装都应该没问题。”   现在小店的生意越来越红火,但云飞对“什么能赚钱”还是没把握。不仅是 因为没经验,也因为他们确实太忙了。云飞和谢祎都有自己的工作。云飞在一所 著名网校任数学老师,业余时间还经常给各种辅导班讲课赚点外块。谢祎也有好 几个身份,本职工作是某保险公司的寿险顾问,周末还兼职做长沙服装店的股东 兼采购员。打理小店生意都是他们利用零碎的时间完成的。   在云飞眼中,“做什么都不如做店好玩”,无论是他曾经做过的医药研发、 市场营销、市场策划、保险销售,还是那些“月薪最少也要1万多元”的自由职 业,都没能让云飞和谢祎放弃现在这种可以“边玩边做小买卖”的生活。用他们 的话来说就是, “瞎玩呗,本来也没打算挣大钱。”在他看来,自由的生活、 “玩”的乐趣要比赚钱重要得多。      【牛肆】∽∽∽∽∽∽∽∽∽∽∽∽∽∽∽∽∽∽∽∽∽∽∽∽∽∽∽∽∽∽∽ ◆              蛇与麻雀的博弈                 ·宕子·   张天翼先生有一则小小的寓言:   “一条心地很好的蛇抓到一只麻雀,想要把她一口吞掉,于心又不忍。于是 把她盘得紧紧的,谆谆善诱地劝她服从命运,还劝她拿出牺牲精神来献身于他。 讲完之后,才客客气气要动手吞吃,并且说:‘你看,我不像别的蛇那样不讲理, 我和他们是毫无共同之点的。’”   这则寓言很能映射出男权社会里男子对妇女的态度来。为了维持男性统治, 就必须不惜任何代价压迫妇女;然而,一味地压迫却难免引起妇女的反抗,故最 省事的办法莫过于让妇女们心甘情愿地接受男性的统治——中国古代的男子给女 人送去了“节妇”与“烈女”两顶大帽子,而当代的中国男子则将对“美女”的 崇拜通过媒体灌输到女人的脑子里。妇女确实驯服了,接受了男性为她们指定的 性别角色。可是,为了让这种状态持续下去,男人们的“鬼把戏”也必须一遍又 一遍地“重演”:一方面是劝诱,一方面却也不得不“把她盘得紧紧的”,使自 己的身体某一部分的肌肉持续地维持着一种紧张的状态。对于男子,这未必不是 另一种束缚。果然,几千年后,男人们累了,如人们所描述的:“现代社会的职 业男人,大多面露疲态,目光呆滞。”于是,有好事者出,撰文大声疾呼:“男 性解放!”   我不能否认,越来越快的工作和生活节奏使得戴着强者面具的现代男人疲惫 不堪,他们确实需要取下面具,放松放松,休息休息。然而,所谓“男性解放” 其实也就仅此而已,男人们未必真的肯自动放弃自己的权力,以平等的心态面对 作为另一半的女人。“放松”与“休息”并不就等于男人的“解放”,上面提到 的那条蛇不过是换了一种半撒娇半可怜的口吻对麻雀说:“亲爱的麻雀,我好累! 好可怜!我的疲惫全是为了你!为了保护你,我憔悴成了这般模样!”它现在比 以前更狡猾,你看,它对麻雀是多么地温柔,多么地富有牺牲精神——它“保护” 麻雀!在男人们的疲惫感里,未必没有某种自恋式的优越感与自我炫耀的动机在 里面,因为“疲惫”也是一种身份的标志——只有他们才有“疲惫”的资格。我 们不妨读一读方刚先生《男人解放》一文里那段表面上是诉苦其实骨子里傲气十 足的宣言:“自从父系制代替了母系制,女人的命运固然悲惨,男人岂不要加一 个‘更’字吗?他们要建造这个世界,还要保护女人,抚养孩子。男人被理所当 然地视为强者,视为这个世界的主力,而女人只是附庸。当一个人被推到‘主力’ 的位置上,便也被推到负担与责任的顶端了。将军的制服固然荣光,但肩负着整 个战争的胜负,而且要为这胜负承担责任。男人们为这个世界已经承担了几千年 的责任了,我们的历史每一页都是由男人写成的,偶尔出现一个女人的名字便会 被视为奇迹。男人们的肩被压得低了,腰压得弯了,他们开始渴望过一种没有负 荷的生活,能够享有某些女人们正在拒绝的东西。”这一段文字好比《三国演义》 里周泰向孙权展示自己身上光荣的“伤疤”,正因为男人的“伤疤”是如此的伟 大,所以,他们应该得到更多的东西,于是他们要求“能够享有某些女人们正在 拒绝的东西。”换句话说,女人们从此以后应该多多体谅我们的男人,多给他们 一点温情,甚至让他们撒撒娇。被男人的“伤疤”所感动的善良的小麻雀于是大 发慈悲,向蛇保证说:“唉!可怜的家伙!你松口气,舒展舒展自己的身体吧, 真感谢你对我的关照,我离不开你!”得到这种保证之后,蛇便放心了,它开始 “像女人一样‘哭哭涕涕’”,而不必担心小麻雀嘲笑他的软弱,待它充分休息 了以后,它会将小麻雀缠得更紧。   当然,另外一种场景也是可能的,也就是说小麻雀已进化成了“老鹰”,桀 骜的老鹰已经不甘于在蛇画定的令人窒息的圈子里讨生活了,它渴望飞翔,而且 已经展翅高飞了,不但如此,它还渴望报复这几千年来被束缚的仇,处于“弱势” 的蛇便不得不与鹰签订“城下之盟”,表面上似乎是鹰胜利了,其实不然,蛇用 它的“细心、温柔、体贴、关爱”的毒液里抽出来的丝织成了一张甜蜜的网, “老鹰”虽然已能飞得很高远了,却总是飞不出蛇布下的毒网。但是到底有多少 麻雀能够或者已经进化成鹰了呢?恐怕并没有多少罢!虽然有很多妇女确实凭着 自己的聪明与努力获得了与男人平等的经济或社会地位,但她们所要付出的代价 却比具有相同地位的男人相对要大得多。中国流行着一句俗语:男人有钱就变坏, 女人变坏才有钱。这句话的潜台词是男人有钱了就去玩女人,而女人只有通过变 卖色相(被男人玩)才能在这个男权社会里打通通往成功的道路。此所谓知堂老 人所说的“寄饮食于男女”。男尊女卑的观念在我国普遍存在着,甚至体现在国 家的一些政策中。很多用人单位公开声明不要女人,或在选择具有相同条件的求 职者的时候,男士优先。妇女在求职上的优势体现在需要“花瓶”的众多行业中。 如一篇名为《美女经济泛滥成一种文化暴力》的文章里所说的:   早晨坐上公交车,掠过车窗的是一幅幅美女代言产品的广告牌,身边的小姐 们兴奋地谈论着自己的美容计划;来到办公室翻开报纸,报道说某市拟将美女经 济当做本地城市名片,说某厂家请美女身着泳衣当众洗澡推销洗浴用具;打开电 脑浏览网页,“香车美女”和“豪宅美女”的广告影像充斥在各个角落;逛书店 时,“美女作家”的字样不时映入眼帘;晚上回到家打开电视,嗬,这个在播 “内衣模特大赛”,那个在放“电视模特大赛”。   “美女经济”泛滥说明在看与被看这一关系中,男女是不平等的,漂亮的女 孩总是处于一种从属地位,一种装饰品,像名牌服装、手表一样,只是男人证明 他们成功的一种方式。在电视及其他各种媒体所充斥的广告中,女性形象在广告 中大多被刻画为被物化的对象。在广告制作到被观赏的过程之中,女人一直被物 化成为一项商品,当女人们在观看广告中的女人时,她们的判断是根植于以男性 观点为出发点的价值观,亦即从外观来评断广告中女人的好坏,所以她们就如同 男人一般,忽略了重视自己的内在,反之,将所有的焦点放在自己的身体。由此, 女性完全处在了一个客体的位置,女性丧失了作为一个人所应具备的基本的人格。 而女性的客体化否定了女性自我实现的能力,似乎女性的自信,源自于男性的注 视。古人云:女为悦己者容。女人的存在只是为了取悦男人罢了,从这个意义上 而言,当代女性的地位与以前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差别,所不同的不过是表现的 形式。   然而,正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在蛇与麻雀的博弈中恐怕谁都不是 真正的胜利者。如德里达所认为的那样,一切二元对立都建立在男/女这一对二 元对立之上。正是在男/女的二元对立上,封建等级制的意识形态得以建构并成 为人类一切不平等的源头。在个意义上来说,男性确实也需要解放,但是需要的 并不是方刚与瘦马二先生所宣扬的那种“男性解放”。“男性解放”目前的任务 并不是诉苦,或放弃男性的社会责任,而是要求男性更坚强,负起更多的责任—— 以“人”的解放为目标,协助女性的解放,以偿还几千年来男性对女性所负的债。 同时,女性的解放不仅仅只是女性单方面的解放,其实何尝不也是男性的解放。 男性与女性有着共同的敌人——如果没有封建等级制的解体及其意识形态的消解, 不论是男性解放还是妇女的解放恐怕终究都是句空话。 ◆          悼念一个隐喻、一个神话,抑或巴金                 ·罗慧林·   你们可能走向我   也可能 更可能走向   无数影像和神话塑造的   话语中的我   我是后现代中的他者   抑或主体的虚构   你看我   还是在看想象中的老虎   想象我英勇的姿态还有怒吼   光滑的皮毛 王者的威风   你渴望听到 昔日遥远的传说   你是一个网格世界外的观察者   你安全 你玩味 你洒脱   你俯视我   到底谁是王者   你满足和厌倦我的懒散   我的征服与被征服   我是一个意味深长的隐喻   我被你定格   定格在三米之外   所有定格处都有背景   所有的背景都不是完整的存在   动物园的世界从来没有动物   没有一个世界在远处等待   辽远   是多么美好的拥有   再猛烈的野兽   在栅栏里也不过是一个   困顿的音符   ——题记:《主体还是他者》   事物的“主体性”都是“主体间性”,都是在主体和他者的关系中产生的。 我们关注的不应只是某个主体,还应是主体与他者的相互建构和制约的过程,以 及相互之间的权力运作关系,这种关系充满隐喻。故事和人物常存在于隐喻之处。   巴金去世了,盛大的送别仪式,铺天盖地的悼念文章,大小报纸,无论是消 遣的还是严肃的,从事娱乐报道的还是经济报道的,都推出专刊悼念巴金,特稿、 专稿,和巴金的交往的往事,巴金对作家的支持的,以及七大姑八大姨的人情掌 故,沉寂的文坛热闹了又更加沉寂了。巴金去世,象征着一个时代的逝去,一个 作为神话存在的时代的逝去,的确让人感伤,不过,无数话语中想象的怀念的追 忆中的巴金,是符号的巴金,还是真实的巴金??李亚伟的诗歌《中文系》里写 到“把鲁迅存进银行,吃他的利息”,不知道是否也适合巴金。   晚期的巴老一直是个隐喻,巴老去世了,我为他难过,也为他高兴。我尊敬 的是他的深广的爱,对世界的真诚,对人类的爱,做一个真诚人,其实最为困难 的。虽然从苛刻的标准来说,巴金的能否成为一个永恒的伟大的作家还是要经受 长期的历史的考验。语言在巴金笔下如此平滑,如此流畅,语言不是他的敌人, 然而,语言也不能成为他的真正的利器,他能够震撼人的还是他的内心的激流, 从文学审美的角度,“最高的技巧是无技巧”还需要商榷。《家》、《春》、 《秋》很有历史意义,但有历史意义的作品未必一定能成为永恒的伟大的作品。 巴金作品中真正有韵味的是《寒夜》。不像鲁迅,鲁迅的笔下的语言是他要克服 和超越的栅栏,鲁迅在面对语言的敌人,与语言斗争中成为了大师。语言张力和 思想冲突都达到了顶峰,而将这两方面的张力结合得如此完美的作家是极少的, 这正是鲁迅的作品的伟大之处。《野草》就是典型代表。巴金不只一次说他不是 作家,他更是一个青春勃发的战士。在给巴金的定位上,以其说他是文学大师, 不如说他是民族良知,也许他也更乐于成为后者。巴金关注的是人类的心灵,虽 然他也曾为了形形色色的人的心灵而说过形形色色的话,扮演过形形色色的角色, 但是他是个真诚的人,《随想录》的写作在中国语境下十分不易。虽然在集子里, 他也不过讲了一些真话,然而,讲真话,对于中国人来说,是最难得的。巴金说: “到最后一刻我也会撒手而去,可能还有不少套话、大话、废话、空话、佳话…… 把我送上西天,但是我留下的每张稿纸上都有这样三个字:讲真话。”这是巴金 给我们的最大遗产。   巴金多次提出“安乐死”的请求,但被拒绝。他说是“为大家而活”,这意 味着他要做气管切割手术,再也不能说话了。上海作协副主席赵长天告诉记者: “他活得太苦了,气管切开,吃东西是从鼻孔直接插到胃里去的,话也不能说了, 但思维还正常。过了这么多年,去世对他来是说或许是种解脱。他自己也说, ‘我是为大家而活’。”上海作协副主席赵丽宏则说,巴金是中国文学知识分子 的良知,可是看着他在病榻上躺了这么多年,可以思想却不能表达,太苦了。他 们都有一个共同的感受,巴金“太苦了”。可以猜想,晚年巴金为病痛所折磨, 又不能说话,他一定有很多的酸楚不能为我们倾诉。我们都知道,“不能说话”, 有“思想却不能表达”是多么痛苦的事。他为大家而活着,活得那么艰难,我们 每个活着的人也要努力实践这位死去的人的心愿:尽可能,讲真话。而我们的时 代与巴金的时代相比有很大的进步,或者说,应该要有很大的进步了,我们在继 承巴金的同时还要超越巴金,努力实践他未完成的心愿和事业,比如,建立文革 纪念馆。只有勇敢面对历史的民族,才能真正勇敢地面对未来。   巴金死了,是一个神话的死去,虽然神话的缔造者并不是巴金。在信仰贫乏 的时代,时代的需要、文人的需要,社会的需要共同缔造了一个个神话。社会到 处都存在神话,可神话的存在,恰恰证明了人自身的孱弱无力。死去的人已死去, 活着的人却还要活着。这世界总是充满悖论,那些曾经致力于破解神话而对人类 社会做出贡献的人,最后竟然成为别人的神话,比如王小波、比如马克思、比如 巴金。神话是成人世界的童话,对于人类而言,拥有神话和童话,也是我们悲哀 和幸福。   巴金经历了各种磨难,一定很辛苦很累了。   安息吧。巴老。 ◆             文学的没落               ·郭永海·   一   向来以为,整体上自私的人类会在内心生出一种高尚的东西,如最高处的思 维科学,如低处的电视音乐。自来科学是比较崇高的,但艺术是不是整体上也是 高高在上而引导人们思与行的?从这一点来讲,思考的东西一旦形成系统,那它 就是高尚的,或是高于社会现实和日常生活,感受最深的如社会经济,价值规律 “左右”我们的经济趋势和行为,而在现实中,我们购这买那却不做深思熟虑。 文学也一样。   在严格意义上,文学算不上是一种思维科学,只有其创作原则和技巧,而正 是这个模糊的界定,使文学始终成不了一套完整的系统,再用马克思主义政治经 济学的眼光来看,它真的没落了。   二   文学的没落,要么是高高在上别人看不懂,成为一部分人的游戏;另一方面, 文学是堕落了,它世俗化、庸俗化,成为最广大群众声色犬马的思想场所。所以, 文学的没落在于它脱离了社会现实,或者仅仅成为一种镜像,一种粗糙的文字描 述(应该说是直白的叙述)。而在中间地带,文学的大师瞧不起,文学的小人爬 不上来,这丰沃的土地一直荒芜着,高不成低不就的现状让群众近乎却忘。   历来,艺术作为上层建筑,应是反映社会现实的重要手段之一,文学作为最 广泛的艺术工具,其历史作用和现实意义一直是打了折扣的。   不如做个比较:   宏观经济学可以预测商业周期、就业失业、经济增长,因此可以采用货币政 策、财政政策和行政手段加以调节,从而避免或减轻经济下滑和经济危机。而文 学因本身属性限制,成不了这样的作用,更进一层来说,文学起的更多的是潜移 默化的作用,可以陶冶情操,可以开拓视野,可以改变人们的思维世界(很小, 且容易屈服于外在力量)。所以文学始终成不了一门工具,也成不了哲学那样缜 密的思维体系,它于人内心的影响是微乎其微的。   所以,有人可以说,《万历十五年》改变我对历史的看法,但他不敢说《红 楼梦》影响了他的一生。   而且文学的传统延革一直是苍白无力的,今天的人们阅读《荷马史诗》、 《巴黎圣母院》,已经体会不到当时的情景,反而会被其中的长篇抒情描写吓得 束之高阁。文学是跟着社会走的,但它肯定形成不了一个延续人类历史的文化内 核,哪怕是同一民族文化中。中华曾经是诗歌词曲的国度,提起前人文学辉煌, 很多人都记得这样的概括:汉赋唐诗宋词、元杂曲明清小说。这段话本身就说明 不同时代文学的侧重点和辉煌处,而且文学体裁之间(不说散文),如隔行隔山, 融通几种体裁而自成一派的少之又少。如宋代苏轼,虽精通书法绘画,但也只是 诗词长短句的大师,如清代曹雪芹,诗词配在小说中,才显得其文采闪烁,如现 代鲁迅、钱钟书,更多的是学者的身份,鲁迅是思想的楷模,钱钟书是学者中的 典范,皆不是纯粹的文学大师了。所以文学的传统是断断续续的,其中断的多, 续的水平又不高,像现代的书法一样求其形而悬乎其神,只能走向没落。而在没 落的阶段,更需要我们的作家走近社会走近生活,并重文学的思想性和艺术性。   而由于社会现实的限制,现代的文学高峰应该出现在小说和散文这两种体裁 上(散文其实不算一种文学体裁,它太广泛了,更应该是一种叙述形式,因为它 早已不是两汉时的赋的形式了)。而在所有的文学体裁创作中,戏剧和小说是最 难的,尤以戏剧最甚,需要专门的训练和收发自如的思维(最难的最先没落了, 元明清和莎翁的戏剧现代人早就没了耐心阅读的兴趣了)。   三   不如来看小说,中国的小说(我承认我只是对外国的几部经典感兴趣,其他 的可能由于翻译和文化认同的问题而提不起来,所以缺乏一种评论的资格,但我 会挑熟知的几部来与华文作品作比较)。   很遗憾,中国的小说巅峰前人创造得太高了,自建国以来,就没有出现一个 文学大师,更不用说小说大家了。现在人提小说成就,都会提到民国时期的一系 列大师,茅盾、老舍、巴金、鲁迅,其辉煌的篇章写就时间都是建国以前的时代, 如硕果仅存的巴老建国后仅是一部《随想录》,其文学性已大打折扣。建国后直 到改革开放前,文学的成长让人惨不忍睹,现在看文革时期的小说会让人笑掉大 牙,更不要提臧否其中艺术思想了。文革结束后,压抑的作家首先喷发的最富激 情的诗歌,然后慢慢降温,接着是散文,然后才是小说,而且文学作品以回忆个 人、群体、国家为主题,如“知青文学”、“伤痕文学”等等,铭刻了一代人对 历史的记录。而且各条战线上人才的匮乏,各色人才填充到文学阵地上,造成其 资格性的权威,阻碍了新生代的发展,有的作家靠一部作品树一时之风,然后高 高在上,变成一名从事庶务管理的领导,这是个人的悲剧,更是时代的悲剧。这 样一种人才管理格局,文学组织成为国家文宣部门的附庸,经历大喜大悲的人只 能会一种回忆文学的书写,现在杂志上还能看到大量的回忆文革的作品,同时这 也成了他们吃饭的看家本领,都成了专业作家(专业几乎等同于职业,文学创作 也能成为职业,真是可悲);在他们的身边,社会经济飞速发展,改革开放已二 十余年,而他们只能“心有余而力不足,坐以待看”。所以,现代的小说除了不 值一提的庸俗小说,主流文学实际已被社会边缘化而成为既得利益群的圈内游戏 了。   笔者有幸参加2002年在武夷山举行的一次文学大奖赛颁奖活动,当中有一位 中国作协副主席,其谈到工作繁忙时说,一个月要看好几部长篇小说,我深为之 惋惜。当了领导是要从事职责工作,这无可厚非,但我不禁想起诺贝尔文学奖的 评选条件,其中有一条是:本国作协的正、副负责人……,从这个角度来看,中 国与诺贝尔文学奖岂不是永远要“望奖兴叹”了。   笔者不是有意问责作协领导,但始终觉得:文学创作如小说,在其根本上还 是个体行为,并不是说你担任职务就不写作了。艺术创造不像科学,它完全是个 体行为,小说更应该如此,有志的人自己憋在小屋,三、四个月不出,无志的人 一部小说写两三年还不见完,写完后又不见得怎么有成就。   水平有限是能力问题,而坚持与否则是思想问题,现在有些名噪一时的作家 现在忙得只能写随笔散文来延续自己的文学生命,无异于苟延残喘。试看当年知 青文学作家,今日声名犹在的尚有几何?作为一个特类的作家群,在新时代跟不 上社会的步伐,知识水平除外,思想意志的因素是占有很大的比重的。   除了这类小说作品,现今“流行”的另一类是“农业文学”,上个世纪九十 年代影响比较大的小说几乎清一色的是“农业文学”,如《平凡的世界》、《白 鹿原》和另外几部茅盾文学奖获奖小说,都在反映农业社会的人的生存状态。这 是一部分写得好的农业文学,而更多的小说作品则由于与读者之间的隔膜,在心 理认同感上无法引起共鸣,只能由圈内人士赏玩。而在本质上,我认为这是一种 人格与意识的缺憾。   我比较爱好的外国小说如《百年孤独》、《静静的顿河》,在其宏大的叙事 里面,总能看到个人的生命在思想深处的挣扎,阅读之余,不禁为作者本人的人 格魅力所折服。主人公在世事变迁中常陷于思想意识的漩涡,求索诸多端口,力 求解脱自我,进而挣扎,奋斗抗争,不断升华自己的内心争端。在他们的作品, 总能看到作家对人的终极关怀的思考,通过其剧情的进展,读者也能引起共鸣, 进而引起对自身价值和生命意义的探索。关注个体,关注个体在社会大背景下的 成长、发展乃至堕落消亡,是我最深的体会,合上书反思,想得更多的是主人公 思想的发展历程,而这是当代小说家最缺的。现在的作家,学自然科学家,“只 问文学,不谈政治”,能避开尽量避开,避不开就回忆过去,而这种回忆,如农 业文学,对现实的指导意义,却无处寻找,若真要翻出来抖一抖,或许能找到一 两件为人处世的原则方法来。这也是文学走向没落的主要原因。当然中国小说注 重叙事、外国小说注重心理是一个理由,但这不是根本症结所在,说到底,还是 一种社会责任感的缺乏,是作家明哲保身的意识缺位。   建国后的社会变革,最受动荡的应该是个体的思想意识。意识形态的限制压 抑了个体的发展,政治改革的滞后造成思想领域的种种束缚,作为上层建筑的文 学艺术更是如此,艺术尚可,尤其是文学创作,一不留神就返古了,一不小心就 变成歌功颂德了,作家群体思想的蜕变,造成今日“主流无言、庸俗横行”的局 面,在当中是看不到作家的个体生命的。   政治始终与文学是紧密相连的。政治是躲不掉、避不开的,你不找政治,政 治反而会找上门来,再漠视思想意识的存在,作家群体终究会付出代价的,更重 要的是时间的浪费,优秀作品的匮乏,使得华语小说更加落后,这才是最令人心 痛的。而在前面也提到,我一直强调的是:文学创作是一种个体行为,作家的写 作是自己努力奋斗得来的,而与社会、与命运的抗争,则显得更为可贵。作家应 该有正视自己、正视社会现实的勇气。有时看体育比赛,赛场上的选手之间水平 和能力不相上下,长时间的拼搏后相互的差距明显缩小,这时拼的就是意志、毅 力等技术体力以外的东西,作家也一样。   小说因其表现形式而在文学中是最被读者认同的一种体裁,小说因其叙事和 谋篇布局的需要,更要求作家付出常人难以想象的精力,小说的创作源泉必须是 社会现实和作家主动能力性的极致发挥。而到现在,笔者没有见到“个体生命在 改革开放进程反思与进步的优秀作品”,这不能不说是一代人的遗憾,这也是主 流作家话语的严重缺失。   写到此,我不由得想起英语文学作品《尤利西斯》,这肯定是我们的榜样。   聪明的作家,你的思考在哪里? 【丝露集】∽∽∽∽∽∽∽∽∽∽∽∽∽∽∽∽∽∽∽∽∽∽∽∽∽∽∽∽∽∽ ◆   饥饿 ·蝈蝈· 饥饿催生梦想。这好比饱暖思淫欲一般。人的欲望无处不在,甚至于在肚腹 空空的时候都会产生最低要求的欲望。人是一种得寸进尺的虫子,一步步迈向生 活的新的出口。 关于饥饿,我们的耳朵里灌满了形形色色的传说和描述。最恐怖的莫过于在 饥荒年代发生的人吃人的现象。在那种危及生命的饥饿状态下,饥饿的人肚皮贴 着脊梁,肠胃遭受着肆无忌惮的揉搓和挤压,双眼产生幻觉,四肢形同面条。 恍惚之中,看见一个人轰然倒地,一些相跟的野狗立刻扑上去狂燥地撕咬,吞食。 这幅残暴的画面惊醒了这个饥饿的人,他面对的是一群跟着形销骨瘦的人类的野 狗,这些同样处于饥饿状态的动物,随时会扑向倒地的人,即使他还存在一丝气 息。他不由得打了个冷战,自己倒下去,也会遭遇同样的境遇。那迸溅的鲜血, 嘎嘎作响的骨头,撕裂的面孔。于是,他拾起一根木棍,用尽最后一星气力,将 野狗们赶开。他避开那个人的面目,双眼盯着鲜红的肉,犹豫了一下,他伸出手 去,撕下了第一块自己同类的肉填进嘴里,血腥占据了口舌,但旋即被强大的饥 饿冲散。 这就是人,他会用自己同类的肉体去延续生命。 但是,在饱暖的境况里,仍然会有吃人的行为发生。我看到过两组关于吃婴 儿的照片。我都不忍描述这种残暴、血腥而又丧失了人类本性的行为。一组是关 于某省一个专门出售婴儿汤的小店的,当然是黑店。店主显然就是范伟那样的嘴 脸,他狞笑着对人们说:“一般人我不告诉你!”这个店有专门的招客渠道,一 盆婴儿汤能卖三四千元。照片上面展示了一个不足月的婴儿从一个整体变成肉块, 被盛放在洁白的瓷盆里,然后变成一盆黑乎乎的仍能看到里面婴儿手足的热汤的 整个过程!吃下这盆丰盛的食物需要具备三个能力,其一,胆大;其二,恶毒; 其三,灭绝人性。这是饮食上的极端,从吃猴脑到黄金宴,再到吃婴儿。这是享 乐时代的非人化的盛宴。还有就是在2005年4月,英国第四电视频道播放了一部 纪录中国地下前卫艺术的电视片,其中有中国四川籍行为艺术家朱昱吃死产婴儿 的镜头。电视画面中,朱昱对着摄像机展示了几幅记录他的一次题为“吃人”的 “行为艺术”的照片,其中有一张照片是他在清洗一个死婴儿,而另外一张照片 是他正在将一块肢体往嘴里送。朱昱在播放前的一次采访中说照片中他确实是在 吃死婴,是他两年前的一次“艺术作品”。两张照片清晰地显示着这场残暴的所 谓“行为艺术”,这是文明的进步吗? 当饥饿不成为问题时,丑陋的事情仍在不时地发生。 我经历过饥饿的体验。20世纪80年代,我们举家搬回到老家居住。几亩薄地 上生长着孱弱的庄稼。那些年月,全家每天早上吃的是玉米面馒头,中午是玉米 面馒头加炒菜,晚上则是玉米面或杂面面条、玉米面搅团。很少有白面上到桌子 上,大米饭则是逢年过节时的点缀。就是这些金子一样的食物,有时候也会像金 子一样稀少。某一年春末,家里的麦船已经空空如也,母亲和一位在山里边的粮 站上干事的亲戚联系到了便宜出售的黑面。从家里到那个粮站要走五六十里山路。 父亲就请来大伯,让他和我们一起去背粮食。从家里出发几个小时以后,我们到 达那个粮站,亲戚给我们做了顿野韭做的白面面条,他的手艺不敢恭维,但劳累 加饥饿的我们,仍然吃了个香。吃完后,三个男人一人背了一截黑面上路了。所 谓黑面,就是极尽所能地把麦子磨得麦麸所剩无几后的产物。就是这种黑面,也 仍然对我们产生了极大的诱惑力。我在路上想像着它的香味,想像母亲用它做的 喷香的酸菜面条,一路上倒也没感到有多累。回到家里已是深夜,我还记得母亲 第一件事就是撩起衣服看我的脊背,腰部磨了核桃大小的一个小包,但成就感却 充满了我的内心。 即使是在我上警校的时候,家里仍然没有脱离贫困的状态。这就使我在警校 的日子里,饱尝了饥饿的感觉。警校生训练强度很大。每天大灶上会供应各种饮 食,扣肉,红烧肉,牛肉面,各类炒菜,还有米饭、馒头。在这些种类繁多的食 物里面,我只能计算着口袋里捂热的饭票,选择只能属于我的那些食物。紧张的 饭票困扰着我的生活。两年的时间里,我吃得最多的食物是馒头和牛肉面。一份 牛肉面只相当于一小碗,还得再加一个馒头,这样计算下来,仅能花去一元钱的 饭票,这是最节省的一种方式。有时囊中羞涩,我只能花五毛钱买两个馒头,然 后从饭桌上拿几瓣大蒜回到宿舍,蒜头用盐蘸了,咬一口馒头,再咬一口蒜头, 吃得也挺有滋味。但这却是相当危险的。有一次上警体课,一下午两节课,我们 练习倒功,并夹杂了长跑、拳法、腿法等训练。时间过得如此之慢,我感觉到了 肚腹的抗议,它提醒我饥饿的来临。我是一个相当有耐性的人,即使眼前昏花, 我也仍然站在队列中,用力地完成各种动作。当老师下达集合的命令时,我一下 子虚脱了。但老师还要例行最后一项程序,点评今天的课程。这时候,我的大脑 像被上了紧箍咒,肠胃也开始了剧烈的翻腾,我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倒下去,直到 老师宣布解散。我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一种巨大的幸福感油然而生,我战胜了饥 饿。 直到今天,我还很感激同宿舍的藏族兄弟。他每年回家都会带来青稞炒面。 他教会我们用酥油拌炒面,捏成圆棒儿。青稞炒面填进嘴里,细密的香甜缠绕着 口腔,经久不散。在我饥饿的时候,藏族兄弟便会拿出青稞炒面,亲自给我团一 个,他让我在困窘之中体验着真挚的友情。今年同学聚会,他还是那种憨厚的样 子,但喝酒豪放无比,笑声也爽朗无比。 饥饿过后,我仍然会记住包含于饥饿之中的痛苦和快乐,残忍和真诚。 ◆ 鞋子 ·达 亮·      一   比天更接近地的是人,比人更接近地的是脚,比脚更接近地的是脚下的鞋子。 “佳处径须携杖去,能消几两平生屐”(辛弃疾《满江红》),一生能穿几双鞋? 这是一个浅显的生活问题,也是一个深奥的哲学命题。一生能穿几双鞋?这是谶 语,也是警钟。   二   世人却多喜欢新鞋,喜穿新鞋,而新鞋往往不适合脚,旧鞋则不然。旧鞋虽 然未必认得路,却认得你的脚,适应你的脚。   有时一个人感觉合脚的鞋子却会夹痛另一个人的脚。   世上的鞋子太多了,脚也太杂了,有些鞋是穿给脚受用的,有的鞋是穿给人 看的,有些是不得已而穿之,有些是脚们都穿咱也穿一双,等等。   绣花鞋穿着特别漂亮,可它根本不经用,耐不住三踢两打;旧时的草鞋瞧着 很粗糙,可乡夫村妇的路走得何其安稳;木屐穿起来很烦人,劈劈啪啪吵个不停, 可最终还是一路劈啪下来了;拖鞋倒是宽松闲适,可终究没个样让人看不上眼……   世人有时还贪图鞋子的华光,穿一种弥补自身缺陷的高跟鞋,不惜委屈了自 己的脚。   人们往往看重的是鞋,唯有自己感受到的是脚。所以脚比鞋重要。   穿鞋是为了赶路。路上的千难万险,有时尚不如鞋中的一粒砂子令人感到苦 痛。   我们的脚只有一双,当鞋子确实伤害了脚,我们不妨赤脚赶路吧!   世上没有比脚更长的路,也没有比人更高的山。   山再高,路再长,人能够征服它,因为鞋能带著我们去丈量。   有你的鞋子穿越,穿越山川的门槛和那些不眠的航道……你不知道哪里是尽 头,但你知道再长的路都会有个尽头,在那里,就是你要到的地方,因为鞋子能 带你去。   鞋再小,鞋再旧,鞋再丑,有时却不能用任何物代替它,因为它小中也含有 大义。   三   婚姻是一双鞋,好的婚姻是一双默契的鞋。不论什么鞋,最重要的是合脚; 不论什么因缘,最美妙的是和谐。爱情的红舞鞋让我们旋转、旋转、不停地旋 转……时间长了就会让人头晕目眩,而婚姻是一双令人舒适放松的拖鞋、令人充 满活力的运动鞋……什么鞋都有开胶的时候,更何况你只有一双鞋,需日日穿着 走一生的长途。   “鞋,几乎跟婚姻一样神秘,舒不舒服,只有自己的脚趾知道。让别人看见 脚趾时,那鞋也该换了。”画家兼作家黄永玉如是说。古罗马一位先生也把婚姻 譬喻作鞋子,鞋子开了胶,他离了婚,朋友责问他:“你的太太不贞么?不漂亮 么?不多育么?”   “你们谁也说不上它什么地方夹我的脚。”他指指自己的鞋子答道。   婚姻真如穿在脚上的鞋,舒适与否,只有自己知道。正如赫伯特所说,“唯 有穿鞋的人,才知道鞋的哪一处挤脚。”   婚姻是一双鞋子。世上不但有穿不起鞋子的人,而且还有失去穿鞋权利的人。   足下婚姻真是奇妙不可测。   四   你知不知道,鞋子分左右脚出售,只是百多年前才开始的。   我们的收入应该像我们的鞋子,如果太少,它们会夹紧和磨伤我们的脚;但 是如果太多,它们会使我们走路颠踬跌倒。   在不同的人生机关这条道上,脚下的鞋子有三种:比你脚小一号的“小鞋”, 比你脚大一号的“大鞋”,合你脚的默契“婚姻鞋”。   “给你小鞋穿”是水平及格的“机关领导”惯用的一招。其实,所谓的“小 鞋”,就是比你脚小一号。路,就显得难走多了;脚的挤压酸痛,自己只有“忍 气吞声”。   水平“高”的“机关领导”,有时会给你一双“大鞋”给你穿。所谓“大 鞋”,就是工作少分配或不分配。你不是有“位”、有“才”么,让你“英勇无 用武之地”。这双“大鞋”你能穿多久,要看你的能力了。   合你脚的“默契鞋”,穿起来并没有什么感觉,就像空气一样,只有在它不 存在或有所改变时,你才会意识到它的重要性。   穿过三双鞋的机关人员,才有资格说:“我已是一名机关工作人员了!”   我,只是渴望,在从头到脚的单纯里有一双美丽的鞋子,承载我已过而立之 年悲过喜过得过失过的心境。   一双鞋,同走一条路,没有尽头,只有远方……每个人的路,都要自己走, 却很少有人选择赤足而行,不离不弃地陪伴你的只有鞋了。每一段路都与一双鞋 密切相关,我在,脚在,鞋亦在,成全了一场与行走有关的宿缘,于是前面铺开 了一段亮丽的路。 ◆            芬 儿              ·游离·   我将要写下的这个故事是芬儿告诉我的。   芬儿是我的邻居,一个十三岁的小姑娘,有着一双松花皮蛋似的眼睛,但并 不惹人喜爱。因为在这一双眼睛里,总出其不意地会射出一股冷寂寂的光。在这 样一个幻想与现实冲撞的年龄里,我的主人公芬儿,她同样有着莫名的欢乐和困 惑,只是隐藏得更深一些。所以,绝大多数时间,你看到她总是一个人上学放学 回家,或是傍晚在村前的那棵榕树下坐着,看面前那条快要枯干的小河缓缓地流 过污浊的生活废水。她独自忧郁或者内心也有着不为人所知的欢乐,谁知道呢!   说来也怪,芬儿有什么欢乐或烦恼时,总是愿意找我倾诉,而且还经常滔滔 不绝,比如说后桌的那个男生给她递纸条啦,她爸妈昨晚又吵架啦之类的,但有 时也会说些莫名其妙的话,现实的,想象的,或者梦境,甚至将它们混杂在一起, 她总是讲得绘声绘色。   她说,她的声音有些忧郁。   我几次从你的窗下经过,看到你不是捧着一本书,就是在写着什么。我好不 容易鼓起的勇气又熄灭了。不知你注意到没有,昨天傍晚我一直在你的窗外徘徊。 今天我又把自己关进小屋,我几次从床上挣扎起来,那件事像一场噩梦压得我喘 不过气来。我被埋得越来越深,都快窒息了,还好你的灯光还亮着,它像一把铲 子,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但我不知道怎样把前天发生的事情叙述清楚。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想了几 遍,却总理不清头绪,因为确切地说,我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那一整天真的 就像一场梦,在梦醒之后,能回忆起来的只有一些不连贯的碎片。当我决定扒开 身上的土,把它复述出来,我必须这样做,那些碎片又自动地粘成一个光滑的瓷 器,那么完整,听起来像一个别人的故事。   我宁愿它是,但事实上它不是一个故事,它确实地发生过,而且就发生在我 自己身上,当我从列车的洗手间里醒过来的时候,我的下体一阵疼痛,我就清楚 地知道这不是梦,我被奸污了。   芬儿把“奸污”两个字说出来后,终于松了一口气,憋紫的脸渐渐和缓。而 我开始变得紧张,我觉得这次的事情有点严重了,但又觉得她可能在跟我开玩笑, 又把昨晚的梦境说得有声有色。记得前两个月的一个傍晚,芬儿哭丧着脸跑到我 这里来,跟我说她最近的一次期考不及格,成绩一落千丈,老师和父母都在怀疑 她早恋,父亲已经把她关在屋子里关了一整个下午,要她老实交代出秘密情人。 最后她窥到一个机会,从窗口的落水管溜了下来,跑到我这边来诉苦,并说打算 要离家出走。我是好说歹说,终于劝住了她。她却突然诡异地一笑,向我扮了一 个鬼脸,说刚才说的只是昨晚的一场梦境,其实她考了一个满分。那次把我气得 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但我又拿她有什么办法呢。唉!我想虽然我只不过比芬儿大 四五岁,五年一代人呀,我已经猜不透这些小姑娘的心思。但这次,芬儿的神态 明显地说明了不是在开玩笑。我赶紧把心思收回来,递给了她一杯水。   我想我必须先把结果说出来,这个结果就是我被奸污了,我才有必要说整个 事情的过程。为了该不该说出这个结果,我的内心剧烈地斗争着,并在床上整整 地挣扎了一天,我决定要说出来,不然我会憋死。但我没有一个可以说话的人, 包括我的父母。   我的父母,他们跟这个地方的所有的父母一样,你也知道的,他们只忙于生 意和吵架。他们各人有各人的生意,回到家里用惟一的一点精力吵架。吵架!吵 架!我曾经很惊讶于班里的其他同学,她们为什么可以每天乐呵呵的,我想她们 肯定是假装出来的。   大前天,也就是放暑假的前一天,当我应付完一门又一门的考试,觉得终于 可以轻松一下的时候,我提着书包兴冲冲地奔回家,想告诉父母亲这个暑假的旅 行计划:让他们陪我去鹿岛市,去看看那里的沙滩海浪还有椰子树,我还要他们 陪着我在海里游泳。   而在我一口气爬完楼梯,刚要推开家门时,里面却传来了摔碗摔碟子的声音, 接着是父亲的怒吼声,母亲的哭嚎声,我知道父母亲又开始吵架了。   这日子我不想过了!母亲说。   我也不想过了!父亲又把一个碗碟摔到了地上。   接下来是一阵长久的静寂,你知道静寂吗?那种感觉就像一个不会游泳的人 站在水里,而水已经淹没到了下巴。就这样,静寂淹没门外的我,也淹没了屋子 里的父母亲,淹没了这座80平方的钢筋混凝土,窗玻璃在摇晃。我现在说不好当 时的感觉,空气中弥漫着磷的粉尘,只要轻轻一擦就会燃烧。   然而没有。   我倒是希望他们轰轰烈烈彻底地干一场,这总比现在这样把情绪强压在心头 好。然而没有。已经不止一次了,他们每次都是以这样的静寂收场。我担心静寂 会毁了他们的身体,最终毁了这个家。   爸妈,我回来了,赶快开门!我迅速擦去眼角的泪水,敲了敲门。   每次叫你带钥匙,你都不带!妈妈带着抱怨的语气,踢踏着拖鞋过来帮我开 门。   我忘了嘛!我一边换拖鞋一边把书包递给妈妈,其实我是带了钥匙的,我不 自己开,而是敲门让他们来开,是想利用这个时间的空隙让彼此紧张的情绪缓冲 一下。   回来了,那洗一下手,我们开饭吧!爸爸尽力装得跟往常没事时一样,他总 把我当成小孩子,吃饭前总不忘记交代我洗手,尽管刚跟妈妈吵过架,他也不会 忘记这个细节。   他们交换了一下眼色。   对,吃饭了,你看你爸多不小心,让他拿个碗碟也拿不好,摔得满地都是!   我说:是呀,我爸老啦!我尽力调剂着氛围,装作根本就不知道刚才发生的 事情。   突然之间,我们都不再说话。那一晚,我们就在静寂之中把饭吃完。然后我 说:爸妈,明天就开始放暑假了,我跟同学约好了,出去玩两天!   接着夜晚来临,像所有的夜晚一样,一点都没有预兆,我们收拾饭桌,轮流 着洗澡,然后一家三口窝在沙发上,看电视正在热播着肥皂剧《中国式离婚》, 感觉到完整的家庭是没有的,多么悲伤,看不到半集,我就回房休息了。我的内 心压抑,希望发生一点意外的事情。   我不知道芬儿是基于什么样的心理,跟我讲了一个那么令人震惊的结果,却 又把话叉开,绕来绕去,像一条永远也缠不完的棉线。我的脑袋像一个线团,越 缠越大。我在心里又怀疑起故事的真实性来。转念一想,或许芬儿的心里还有什 么结没有打开。   我们这个地方叫花街镇,近几年来,由于临近城市服装业的发展,也带动这 里的发展,如今这里家家户户都是小作坊,加工一些与服装业配套的纽扣呀拉链 呀之类的。生活是富裕了,但家庭的问题却日益严重。我不知道生活富裕和家庭 问题之间有什么内在的相悖的关系,我也无法去论证它,但在花街镇是这样现实 地存在着。我的家庭,我身边的家庭,每到夜晚甚至是深夜,这个方圆不到两公 里的乡镇上,到处弥漫着卡拉OK声和夫妻吵架声相混杂的乐曲。   只有你,只有你才愿意听我说这些罗哩罗嗦的话语。这件事情是这样的,它 的过程太平常了,没有一点征兆,就像我们以往进行的每一次平常的旅行,我们 挎着包,登上列车,然后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列车开始缓缓开出,你可以眯一下 眼睛,也可以看看窗外不断往后退去的景致,或者跟临座聊聊闲天,无非问问你 是哪里人呀,要到哪里呀,打工呢还是还在念书,然后引申开去,不过也都是些 无关痛痒的话题。因为大家都是在旅途的人,谁也不会去在意说了什么以及说的 是否属实,闲聊只是为了打发旅途的寂寞。   芬儿说出的话和她的年龄很不相称,要不是亲耳听到,没人会相信一个十三 岁的小姑娘会说出这样的话。然而她就是这样说的,在我的面前滔滔不绝,甚至 暂时忘记了伤痛。我想言语对于人大致具有疗伤的效用吧,而每个人要说的话从 总量上来说大体也是等同的,就像芬儿把在学校在家里或在其他地方聚集起来的 话语一股脑儿地对着我倾倒。我是愿意为她分流这日益高涨的水位的,因为我也 曾经有过这苦闷的童年,我把我的苦闷一股脑儿地往纸上倾泻。   前天,也就是放暑假的第一天,我起了个大清早,之前的那个夜晚我在床上 翻来覆去,几乎是彻夜没有合眼。我潦潦草草地收拾了几件衣服,就踏上了开往 鹿岛市的第一班列车。这可不是旅行,就算是一次逃离吧!我在人群的推推搡搡 中找到了座位。我坐下来,闭上眼睛,想着这压在我心头的花街镇,想着这快令 我窒息的家庭。列车缓缓地开出了花街镇,窗外不断地往后退去的是我的悲痛。   花生瓜子牛肉干、香烟可乐啤酒!售货员推着铁皮车划开人群,从我的身边 经过,我买了一包瓜子,我现在可以跷起二郎腿,想怎样磕瓜子就怎样磕了,啊! 熟悉的一切终于渐渐远离。   到那时也没有不幸要来的征兆,我的内心是雀跃的,毕竟我已经有好多次想 要离家出走而都没有真正实行,听着列车哐当哐当地向前行驶,我知道这一次是 确切的。正当我沉浸在兴奋的想象中,列车嘎地一声停在了一个小站上。外面的 叫卖声像蝗虫一样扑向窗口,那些农民衣裳破烂,他们把香蕉放在篮子里,然后 用竹竿撑到窗口,一串香蕉只要一块钱,沿着列车两侧一排排的全都是卖香蕉的, 这样的景象让我觉得新鲜又好奇。   当列车重新启动时,我注意到我旁边的座位上已经换上了一位女郎。她看起 来应该只有二十岁左右吧,打扮得挺时髦的,金黄的头发,艳红的嘴唇,细细的 吊带,我觉得有点俗,像我们花街镇那些发廊里的女郎,就连我们这些小孩子也 知道她们实际上是干什么的。我在心里默念:该死的。我倒不是厌恶她是做妓女 的,而是厌恶她让我想起了那该死的花街镇。不管怎么样,后来在列车缓慢的节 奏中,我们闲聊了起来,我现在也记不清是我还是她先开口打招呼的。总之,刚 开始无非是互相问问你是哪里人呀,要到哪里呀,打工呢还是念书之类的话题, 后来话题渐渐深入。   她果然是做妓女的。她说我真羡慕你呀有机会可以读书,你一定要好好读书 呀,出来社会可不好混,像我们这样也是没办法,我们老家那里穷,我念到小学 毕业就没得念了,想想当年我也还不笨,每门成绩都90多分呢,可是穷有什么办 法,后来就像你这样的年纪,我就出来打工了,我们老家有一个远房的叔叔,那 一年春节,大概五六年前吧,他回家过年来我家拜年说他在鹿岛市的一个电子厂 当人事经理,我们老家那里穷呀又偏僻,什么经理不经理的我们也没听说过,不 知道是干啥的,他说反正你出来跟我混吧,外边钱好挣,像你这样又聪明又漂亮 的姑娘,可以挣大把大把的钞票的,何况有我这个叔叔在,我会罩着你的,这样 年过后我就跟他出来了,坐了三天三夜的火车,你知道那时候我可兴奋了,从来 没坐过火车,从来没出过这么远的门,谁知道我那个叔叔,不,他不是我的叔叔, 他是一个衣冠禽兽,就在到达鹿岛市的那个夜晚,他就把我给奸污了,我有什么 办法,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哭爹喊娘也没有用,老家已经离我那么远,远 得我都不知道在哪个方向,我也曾经想到死,但想想老迈的爹娘,还有那正在读 书的弟弟,我一定要活下来,挣钱供我弟弟读书,好让他有出人头地的日子,想 到这些我咬着牙活了下来,那个禽兽并没有帮我介绍到什么电子厂,一切都是骗 人的,第二天,我的下体还在疼痛,还在流血,那个禽兽就逼我接客,为他挣钱, 我终于找到一个机会逃了出来,可是我有什么办法,在这个地方,我没有文凭没 有技术,惟一的一个熟人又是这个样子,我真的什么都没有了,最终我自己又走 上了这条路,也只有走这条路了,我有什么办法,这是命呀!   我不知道那个妓女为什么要对我讲她的身世,或许她从我的身上看到了她往 日的影子,或许这些话已经闷在她的心里很多年了,不说出来就会窒息而死,像 我常常有的那种感觉,或许根本就是因为我们是匆匆擦肩而过的陌生人……   从花街镇到鹿岛市其实并不是太远,列车只需要行驶6个多小时,进站后停 半个小时,然后掉头折回花街镇,这样从花街镇到鹿岛市然后再回到花街镇,大 约需要14个小时的车程。芬儿讲和妓女聊天的那段故事的时候,表情显得很平静。 而当那段妓女的故事接近尾声的时候,我看到她又开始变得急躁起来,她几次拿 起杯子又放下,我说芬儿你喝点水吧。我知道她绕线团绕了这么久,就快要露出 轴心了。   时间过得真快,我被那个妓女的身世深深地感动。那该死的花街镇和家庭又 在脑海里浮现,不过觉得比先前缓和多了。就在这时,我又看到了列车售货员推 着铁皮车过来了,不过这回卖的是盒饭。哦,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吃午饭的时间了。 我看了一下手表, 是已经12点过了。我想再一个多小时鹿岛市就要到了,我等 下了车再去街上的小店吃吧。我吃不惯车上的饭菜。   是的,直到这时候都没有半点要发生不幸的征兆。然而接下来的几分钟,就 发生了那件不幸的事情,当然,那时我一点都没有感觉到。当售货员的铁皮车划 开密匝匝的人群,我顺着它划开的这条纹路,我想去一趟洗手间。我终于慢慢地 靠近了洗手间,然后等了很久,大概两分钟吧我估计。里面出来了一个人,我接 着抢进去,我清楚地记得进去以后我是反锁了门的。我拉了好大的一泡尿呀,舒 服极了,坐了整整一个早上的车了。当我站起来时,就是在这时,我觉得一阵晕 眩,接着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在我模模糊糊的脑海中,现在能记起来的只有列车 哐当哐当行驶的喘息声……   就这样,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当我再度醒来时,我发现自己躺在洗 手间里,洗手间的门仍然反锁着。我慢慢地想起了中午的事情,我支撑着挣扎起 来,这时我才感觉到下体一阵剧烈的疼痛,并还在流着血。我意识到了被奸污这 件可怕的事情发生在我身上了,但我能回忆起来的细节都跟这个没有关系,那段 晕眩的时间在我的记忆里是空白的。   我慢慢地走出了洗手间,列车已经开始减速了。我坐回座位,把呆滞的视线 转向窗口,夜晚已经来临。随着列车越来越慢地向前行驶,窗外是越来越熟悉的 灯火以及霓虹灯广告牌。终于,嘎地一声列车停了下来,我抬头一望,火车站的 站牌上赫然写着三个大字:花街站。   芬儿终于讲完了她的故事,或者说遭遇。在这整个过程之中,我几乎没有插 上一句话,我是一个称职的倾听者。然而我虽没有插话,在关于这个遭遇的真实 性上,内心却起了几个反复的波动,真实,虚构,真实,虚构,或者是真实和虚 构混杂在一起,我真的没办法辨别。在芬儿刚开始说被奸污时,我以为是虚构的; 渐渐地,她说到父母吵架,然后离家出走,以及列车上与那个妓女的聊天,我觉 得都是真实的;接下来,上洗手间直到她从马桶上站起来,我觉得也还是可信的, 但最后又是奸污这件事情上让我觉得不可信。   我现在用文字写下这个故事,离芬儿用话语告诉我这个故事已经隔了一天。 而芬儿告诉我时,离事件的发生又隔了两天。我在文字的叙述中感觉到了压力, 为什么这个故事会看起来这么似是而非,如果芬儿的遭遇是真实的,那么我感到 遗憾,文字永远都无法表达真实:话语是事件的第二现场,而文字只能是第三现 场。   在我对文字发了一通牢骚之后,我回过去详细地把芬儿的故事又读了一遍。 我觉得只有芬儿的下体疼痛和流血这一点是真实的外,其他的都是那个小妮子编 出来的。芬儿之所以编这样的故事,我想跟她青春的焦躁和困惑有关吧。我猜测 芬儿的下体疼痛和流血只不过是月经初潮罢了。但使我困惑的是她为什么不把事 情直接说出来,而要编那么残忍的一个故事,还有那列车、吵架、妓女和洗手间, 芬儿到底要向我暗示什么呢? ◆              纹身少年马小刀                 ·毕亮·   一   在大人们眼里,官当镇的少年有许多奇怪、反常的癖好,譬如明明晓得纹身 会断送当兵的前程,但还是有不少少年背着大人,义无返顾在身上刺青纹身,往 手臂腕子上纹各种各样的文字、图案,借此讲勇斗狠,显示青春期天不怕地不怕 的少年意气。   当然,像马小刀这帮十二三岁的少年,他们找不到纹身师傅,只能从母亲的 缝纫机盒里找出细针,然后蘸几滴蓝墨水,学着录像打斗片里的小混混,在手腕 上纹一些字迹模糊的文字,如“忍”、“苦”、“剑”、“仇”、“龙”……或 者哪个少年暗恋班上的女同学,则会把心上人名字拼音的首写字母纹在腕子上, 马小刀的同学李蒙左手腕上便纹着字母“JJ”。   二   五月末的一个黄昏,马小刀在回家的路上游荡,与李蒙在食品站门口不期而 遇。   马小刀抬起左手腕,面露得意之色,给李蒙看他手臂上刚纹好的“忍”字。 马小刀说,忍字头上一把刀。马小刀在说“刀”字的时候加重了语气,杀气腾腾。 李蒙瞟了马小刀的纹身一眼说,你不提醒我还不晓得是个“忍”字。说完李蒙哈 哈大笑。   在李蒙轻飘飘的笑容里,马小刀闻到了蔑视的气息。   马小刀决定刺激一下李蒙,他晓得李蒙对杜菁菁有意思,他问李蒙“JJ”表 示什么,是不是税务所的杜菁菁。李蒙没有正面回答,他朝马小刀诡秘地笑着说, 张三李四王五,你猜哪个都可以,反正我不告诉你!马小刀望着远处走过来的木 耳,撇着嘴朝李蒙说,你真的不要脸,杜菁菁又不是你什么人,你手上的“JJ” 叫出来就是“菁菁”,你跟她关系有那么好?叫这么亲热。马小刀说完之后又正 儿八经补充了一句,起码也要再加上“D”吧,叫出来是“杜菁菁”。   马小刀觉得李蒙没出息,纹个女人的名字在身上,结婚了肯定是个怕老婆的 货色,或者要是抗日战争的时候,日本鬼子耍一条美人计,李蒙肯定背叛民族当 叛徒。这些话都是马小刀在心里对自己说的,他没有讲出口,怕讲出来恶人意, 李蒙跟他翻脸。班上就只有李蒙和他两人手腕上刺了字,有几个同学心里想,但 不敢刺,他们听大人讲纹身的人当不了兵,社会上的二流子才纹身,部队不要二 流子!   李蒙见马小刀管他的闲事,他说,字纹在我自己身上,你管得宽!   马小刀还想再跟李蒙争辩几句,这时木耳往他们旁边经过,打着赤膊的木耳 左臂上盘了一条青龙,左边整个膀子成了青色。马小刀从来没见过这么神奇的纹 身,只有去年暑假,他经过“鸭公嗓子”黑皮家门口,看见正在打牌的黑皮左膀 子上有拳头大的老虎纹身,他听说是深圳的师傅纹的,号称“猛虎下山”。马小 刀当时想等他有了钱,就坐火车到深圳纹一只更大的老虎,比耀武扬威的黑皮还 神奇。看到木耳的纹身,马小刀改变了想法,他想纹一条凌空盘旋的青龙。   从表情上看,马小刀和李蒙两个人惊呆了,张着大嘴巴。他们过去只听说官 当镇的黑皮猛虎纹身是最神的,因为黑皮打架心狠手辣。看到木耳的纹身,马小 刀想,木耳跟黑皮两人搞一架就好了,龙争虎斗,看谁厉害。马小刀情感上偏向 木耳,他觉得木耳肯定会赢,他胸前的腱子肉比黑皮结实发达多了,而且黑皮的 一副破嗓子发出的声音难听死人,不逗人喜欢。原先木耳在外边混,不在官当镇, 黑皮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   看着自己左腕上用蓝墨水和针刺的纹身,一个模糊不清的“忍”字,马小刀 看不下去了,跟木耳比起来,小巫见大巫。马小刀刺字的时候选择“忍”字,是 受当时周润发电影的影响,周润发在电影里说,忍字头上一把刀,退一步海阔天 空。君子报仇,十年不晚。马小刀记住了后面一句话:“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马小刀专门把这句话抄在日记本里,牢牢记在心上。   等木耳走远后,马小刀失落的脸上又露出得意洋洋的笑容,他没头没脑对李 蒙说了一句:“木耳这辈子……完了!”   李蒙不晓得马小刀是什么意思,他疑惑地朝马小刀看了一眼,然后将迷茫的 眼神转向木耳背影。   马小刀说,木耳纹这么大一条青龙,当兵部队不得要,除非他把左膀子砍了。 要是没有了左手,木耳等于是个废人,什么事都做不了,三岁小孩一根指头也能 把他撂倒。部队肯定不得白养一个废人!   李蒙明白了马小刀的意思,他接过马小刀的话,给木耳的人生下了一个定论, 他说,木耳注定这辈子当不了兵!说完李蒙和马小刀哈哈大笑起来,两个人脸上 笑出了一朵花。   三   云淡风轻的日子,马小刀时刻想着纹身的事情,纹一条青龙。   深圳一时去不了,马小刀想自己用钢笔把龙画在手臂上,然后用针刺。马小 刀在书店找到一幅劣质的“双龙戏珠”图,他花五毛钱买回家。马小刀把画挂在 墙上,搬来桌子,一边看画一边在数学本上练习画龙。   画了一个多钟头,马小刀终于画好了。马小刀抬头看着墙上的画,又埋头看 自己的数学本,他觉得自己画的不是龙,说得好听一点像蛇,说得不好听根本就 是蚯蚓。马小刀说,真他妈难看!马小刀想画在本子上都这么难看,更不用说画 在手臂上,马小刀在数学本上画了一个大大的叉,决定放弃。马小刀站起身望着 窗外的夕阳,习惯性地说了一句:“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实际上,马小刀想 表达的意思是等以后有机会再到深圳纹一条青龙。   不久后的一天,木耳在电影院闹事,说出来丢官当镇人的脸,木耳居然调戏 河南歌舞团的女演员。用官当镇老人的话讲,木耳调戏一个下三烂的戏子。   事情是这样的,晚上歌舞表演前,在电影院后台化装间,木耳看上了一个正 在化装的女演员,他拢过去,很有文化地说:“小姐,发生关系不罗!”本来嘴 巴不干净占点便宜没什么关系,问题的关键是木耳的手也不干净,他一边说还一 边把手搭在了人家裸露的大腿上。结果大家肯定都猜得到,跑惯江湖的河南女演 员什么场面没见过,怎么会让木耳这个官当镇的毛头小伙占便宜。她尖叫了一声, 有人耍流氓!一群人围过来,冲突发生了,木耳带的一伙人与歌舞团的人打架, 闹出血祸。最后木耳因聚众斗殴被判了一年刑。   听我讲完我表哥木耳的事情,马小刀瞪着他鼓鼓的牛眼睛骂了一句:“女人, 他妈的红颜祸水!”之后马小刀又想了一句好听的话用在木耳身上,他说:“真 是英雄气短,儿女情长!”我怎么也想不到,马小刀能说出这么抒情的一句话, 平时课堂上老师喊马小刀回答问题,他屁也放不出一个,现在脑壳里居然一下蹦 出这么多我也想不到的词语。马小刀后来问我,木耳打架的时候露出左膀子上的 青龙没有。我告诉他我不在现场,不清楚。马小刀就不高兴了,他说,当官的想 情理,猜都猜得到,肯定露出来了。马小刀给了我一个难堪的眼神,他说,你居 然说不清楚,比猪还蠢!   马小刀后面说的一句话本来是无意的,他说完之后还给我陪了笑脸,但我觉 得很伤自尊。马小刀不够意思,居然用“猪”作镜子,对比自己的哥们。后来, 我有意无意地疏远马小刀,跟他两个人的关系变淡了,最后就不怎么来往了。有 时候,朋友之间往往因为一句话不合拍,反目成仇。我虽然跟马小刀反目,但还 不至于变成仇人。官当镇就这么屁股大一块地方,仇人多了没好处。   四   过了没多久,马小刀想去深圳纹身的愿望淡了下来,不是因为木耳“蹲笼 子”,主要是他又发展了新的兴趣,他想去嵩山少林寺学功夫。   其实不只是马小刀,官当镇的少年普遍对纹身失去了兴趣,他们之间时兴起 学武功,练真功夫铁布衫、八卦莲花掌。不晓得是哪一个人说:“纹一条青龙有 屁用,吓人的纸老虎,还不是要蹲笼子!”官当镇的少年之间盛传这句话是从黑 皮那里传出来的。   “木耳不在官当镇,黑皮又可以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了。”马小刀蹲在 学校的厕所屙屎,对蹲在他旁边的李蒙说了这句话。祸从口出,马小刀没想过因 为这句话惹祸上身,要是晓得,他就会把话烂在肚子里,不告诉李蒙。   星期六晚上马小刀跟爸妈看电影,他目睹一个黑衣蒙面人飞檐走壁,时而飞 到树丫上,时而飞到屋顶上,蒙面人揭开奸人屋顶的瓦片,正好看见奸人的小老 婆在浴盘里洗澡……马小刀当时就笑了,他十分羡慕那个蒙面人。当然,马小刀 不是羡慕蒙面人可以偷看女人洗澡,而是可以为所欲为。电影散场,马小刀回到 家躺在床上辗转难眠,他想了一夜,决定先练轻功。   马小刀决定先练轻功是有原因的,三十六计,走为上计。他想打架如果打不 赢,可以开遛,君子报仇,十年不晚。马小刀计划先做两个绑腿,一条腿上绑一 个,每天早上蹲半个小时马步,然后再跑半个小时步。一个月或者两个月之后, 马小刀想自己就可以飞檐走壁了,他也可以做一个蒙面人,没有黑布蒙面,他可 以用红领巾蒙住脸,露出两只眼睛,跟动画片里的佐罗一样行侠仗义。其实,马 小刀的想法更简单,他是想看谁不惯就扁谁,行侠仗义倒在其次。想到这里,马 小刀飘飘然起来,他把自己当成了少林弟子。   做绑腿先要扯两尺布,马小刀上街问卖布的个体户,最少需要三块钱。马小 刀脑壳转了两圈想出一套谎话,可以哄到妈妈的钱。马小刀还计划好扯谎的时间, 就是妈妈摸麻将赢钱的时候,赢了钱,妈妈心情好,他说什么妈妈都答应,想也 不想。   好几个晚上,妈妈摸麻将马小刀站在旁边观战,前几天妈妈一直姓“输”。 输了牌妈妈就开始对马小刀不耐烦了,她说,去搞学习,站在旁边老子一盘也不 和!说完之后妈妈还打了一个“去去去”的手势。马小刀只好无奈地回房了,坐 在床前,祈求菩萨保佑妈妈手气好。   终于等到一个晚上,妈妈时来运转,手气好得不得了,一圈一个大和,七巧 对、将一色、一条龙……等妈妈和了个万字清一色,马小刀走到妈妈身边扯谎说, 妈,明天要交班费!   妈妈在牌桌上算翻,眼睛顾不上马小刀,她问了一句,要好多?   马小刀说,三块!   妈妈随手抽了一张五块的递给马小刀,马小刀没想到这么容易骗到五块钱。 拿着钱回到房间,马小刀就不这么想了,他想反正是妈妈赢的钱,跟拣的钱差不 多,是应该给他的。马小刀甚至嫌五块钱少了,应该给十块。   马小刀小心翼翼把钱夹在语文书里,他想好第二天去扯布,余下的两块钱, 马小刀还没想好怎么花!为了这两块钱的事,马小刀失眠了,他想天气热起来了, 可以花一块钱买一把折叠的纸扇,电视里风流倜傥的楚留香大侠就有一把折叠纸 扇,而且他的轻功相当好。   五   每天早上天麻麻亮,马小刀偷偷爬起床,在房间掐着电子表,蹲半小时马步。 等时候一到,马小刀赶紧上厕所屙尿。我告诉过马小刀,清早第一泡尿必须要练 完功再屙,不然伤元气。马小刀遵照我的话做,尿泡憋坏了。   从厕所出来,马小刀在小腿上系好绑腿,准点出门跑步,也是半小时。开始 几天,每回马小刀跑步的地方都不一样,他把官当镇周围跑遍之后,就固定在河 堤上跑。从家里到轮船码头,跑一个来回。回到家,马小刀已经是挥汗如雨,他 从枕头边拿起纸扇,“唰”地一声熟练地打开,神气活现扇起风来,他在学楚留 香的样子。   一个多月临近两个月的一天,马小刀跑步回来解下绑腿,突然觉得“头轻脚 重”,上身飘起来了。马小刀想自己的轻功应该练得差不多了,他打算找一个人 比武,比轻功。马小刀第一个想到的人是李蒙。   星期六下午,马小刀穿过月字街,走到机械厂李蒙家门口。李蒙家院子的枣 树上挂着一只沙袋,马小刀看见李蒙毫无章法地朝沙袋挥拳头,他冷冷地笑了笑, 走进李蒙家里。   李蒙并不欢迎突然出现在他身后的马小刀,他说,马小刀,你神出鬼没,吓 我一跳!然后李蒙不客气地说,你来我家干什么?   马小刀乜斜着眼睛说,我来看你打花拳绣腿!马小刀带着敌意的话惹怒了李 蒙。   李蒙说,你狠,那咱俩过几招?!   马小刀本来就不是找李蒙打架的,他说,君子动口不动手,咱俩文明一点, 不在对方身上动手,比翻院墙,看谁爬得高!马小刀说,我们去爬税务所的院墙, 听说有两米多。谁爬得上去谁就厉害!   听了马小刀的话,李蒙有些犹豫,他猜想马小刀可能已经爬过了,有把握才 这么说。   马小刀见李蒙犹犹豫豫,他激将李蒙说,胆小鬼,敢不敢去?   李蒙说,你讲谁胆小,去就去,谁怕谁?我是怕你爬不上去,丢面子。李蒙 有些心虚,他说后面的话时提高音量,给自己打气。   马小刀和李蒙一前一后,两人穿过供销社的院子,拢进税务所的围墙。   望着两米高的围墙,马小刀心里没底,他比李蒙矮半个脑壳,有轻功也占不 到便宜。考虑了一下,马小刀对李蒙说,三盘为定!可以爬三次,谁站在围墙上 面就算赢!   听了马小刀的话,李蒙估计马小刀也没把握。李蒙一边笑一边客气地对马小 刀说,我发扬点风格,让你先爬!李蒙想让马小刀投石问路。   马小刀不好推迟,他退到离围墙五米开外的地方,鼓起一口气朝围墙冲过去, 马小刀第一次没成功,他的手没有搭到围墙顶上的砖头。李蒙见马小刀没上去, 脸色变得凝重,他冲过去搭到了砖头,但没能爬上去。第二次马小刀依然不成功, 李蒙却顺利爬上围墙,他站在上面,高高在上,他朝围墙下面的马小刀说,我赢 了!一副胜利者趾高气扬的姿态。   马小刀说,李蒙,话不能说得太绝对,我还有一次机会!马小刀想自己练了 这么久的轻功,输给李蒙太丢脸,他做了一个深呼吸,憋足一口气。第三次,马 小刀爬上了围墙。   上了围墙的马小刀明显底气足了,他说,我们是平手,你没赢!马小刀盯着 围墙下面盛开的水仙花,脑壳里又闪出一个主意,他说,李蒙,我们没分出输赢, 要继续比下去,继续爬围墙。马小刀想跑步这么久,李蒙耐力肯定没自己好,如 果多爬几次,李蒙输定了。   李蒙迟疑了一下,贼笑着答应了。李蒙说,我们就从这里跳下去,我喊一二 三,我们一起跳。马小刀毫不犹豫地说好,要得!马小刀想他练过轻功,跳两米 高的围墙应该没问题,小事一桩。   始料不及的是,马小刀跳下去把脚崴了。   马小刀更没想到,李蒙耍了诡计,喊完一二三的他没有跳,他站在围墙上, 朝围墙下面的马小刀边笑边说,兵不厌诈,马小刀,我没空陪你玩!说完李蒙跳 到税务所的乒乓球台上,独自回了家。   六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走路一瘸一拐的马小刀对李蒙耍他的事耿耿于怀,但他是哑巴吃黄连,有苦 说不出。在学校里,李蒙见到他走路的样子,隔老远就开始笑,挨近之后,李蒙 幸灾乐祸地说,马小刀,这就是你讲狠的下场。   马小刀面子上没有表现出对李蒙不快,他用一种怠慢的语气说:“李蒙,我 们已经不是朋友了!”马小刀没有把后面“我们是敌人”说出来。这以后马小刀 再也不理李蒙,跟他形同路人。经过几天考虑,马小刀准备策划一个“阴谋”, 他要整李蒙,让他难堪。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马小刀说这句话完全是大人世故的语气。   想好之后,马小刀从文具盒拿出蓝钢笔,从练习本上撕下一张纸。马小刀在 纸上写着:“杜菁菁,我想跟你交朋友!”署名是李蒙。马小刀看着自己的“杰 作”,嘿嘿干笑了两声,他决定悄悄把纸条放在性格泼辣的杜菁菁的书包里。   过了两分钟,马小刀看出破绽,他觉得纸条有点假,如果喜欢一个人,不可 能随随便便拿张纸写情书,应该用专用的信纸。而且马小刀觉得“杜菁菁,我想 跟你交朋友”太含蓄,李蒙那号粗人,应该会直接说:“菁菁,我爱你!”另外, 马小刀担心字迹被认出来,他想换成左手写,让别人无法辨认。   放学后,马小刀上街到精品店买了一套信纸,回到家,他选了一张最暧昧的, 上面有一对卡通男女亲嘴的信纸。马小刀用左手写下了那几个字,字迹弯弯曲曲, 跟鸡爪子爬的一样。写好之后,马小刀把信纸折成心型装进裤兜。马小刀在心里 说,有好戏看了!   隔天课间出操,所有同学都出去了,马小刀一个人留在教室里。搁情书之前, 他跑到教室门口瞄了一眼,周围没人。马小刀折身走到杜菁菁课桌旁,猫起身, 偷偷把心型的信纸放在杜菁菁的书包里。为避开嫌疑,马小刀遛进厕所假装屙尿, 他想等同学散操之后再回教室。马小刀在厕所里见到了李蒙,他横了李蒙一眼, 心里洋洋得意,李蒙,这回你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李蒙见马小刀极不友好地横他,揶揄说:“马小刀,你的臭脚这么快好了!”   上课铃响后,马小刀挨到最后才进教室,他的心七上八下。整堂课马小刀不 停瞄杜菁菁,观察她的表情变化,马小刀没有发现异常。下课后,杜菁菁跟同桌 麦子有说有笑,没有其他动静,马小刀万分失望地骂了一句:“杜菁菁的狗眼瞎 了,那么大一封情书也看不到!”   七   下午第一堂课下课后,杜菁菁挂着两行眼泪跑到李蒙课桌前面,她把一张捏 得皱巴巴的纸砸在李蒙脑壳上。杜菁菁说,你做的好事!杜菁菁想又不是自己理 亏,不应该默默流泪,于是她放声大哭起来,哭得稀巴烂。   李蒙呆呆地看着站在面前流泪的杜菁菁,他感到莫名其妙,弯腰拣起地上的 信纸,看到上面的字,他脸红了。李蒙说,这不是我写的,我的字比这个好!说 完李蒙还要对笔迹。   班上所有的同学都楞住了,他们在一边看热闹,交头接耳,不晓得发生了什 么事。马小刀在一旁幸灾乐祸,他生怕班上的同学不知道,起哄跑到李蒙跟前, 夺过他手上的信纸。李蒙还没有反应过来,马小刀已经跑到讲台前面。   马小刀学着语文老师的口气说,同学们,下面由我给大家朗诵一封信!   教室里的人听了哄堂大笑。   马小刀接着说,菁菁,我爱你!下面有个跟李蒙关系好的同学抬杠,他说, 你们听,马小刀在向杜菁菁表白。   同学们笑声更大了。   马小刀继续说,菁菁,我爱你!我是李蒙!说完马小刀把纸扬了起来,看清 楚没有,上面两个人在亲嘴。所有的同学都看到了,他们把纸抢过去,争先传阅。 整个教室沸腾了,菁菁哭声更大了!   李蒙气势汹汹跑到讲台前面,准备跟马小刀干一架。马小刀说,同学们你们 看,李蒙这条疯狗要咬人了!说完,马小刀跑到讲台下面跟李蒙斡旋。李蒙抓不 到马小刀。马小刀对李蒙说,我有轻功,你休想抓到我!   抓不到马小刀,李蒙又怒气冲冲回到座位,他拿出纸和笔,写了一遍“菁菁, 我爱你”。写好之后给站在旁边的杜菁菁看,他说,情书不是我写的!杜菁菁睁 大眼睛,仔细地对了一遍,她有点相信李蒙的话了。真的不像,情书上的字难看 死了。杜菁菁想了想说,李蒙,把你的名字再写一遍,用左手。李蒙按杜菁菁的 要求在纸上写好名字,菁菁看了一眼,确认不是李蒙。但杜菁菁还是带着哭腔说 了一句:“无风不起浪!”   马小刀没想到事情这么快就平息下来了。放学的路上,马小刀对杜菁菁说, 李蒙亲口告诉我,你是他的心上人!   杜菁菁说,空口说白话,你有什么凭证?   马小刀神秘兮兮地说,你答应我不告诉别人,我就跟你讲!   杜菁菁说,说就说,不说拉倒!说完之后,杜菁菁又补充说,我保证保密!   马小刀压低声音说,李蒙的左手腕上有你的名字,两个字母“JJ”,表示菁 菁!   杜菁菁说,马小刀,你的想象力太丰富了,“JJ”可以表示很多意思,不一 定是我!杜菁菁嘴上说一套,她心里想的是另一套,她把情书的事情跟“JJ”联 系起来,觉得马小刀的话有道理。   马小刀看着一脸迷茫的杜菁菁,故意说,杜菁菁,你别想歪了,是我多事!   杜菁菁没有答腔,她在想心事,她不能容忍一个男孩把自己的名字刻在手腕 上,尽管不是她的手腕,但名字是她的。   八   上早自习的时候,杜菁菁从文具盒找出一块橡皮擦,她起身走到李蒙的课桌 旁,李蒙埋着脑壳趴在桌子上睡觉。   杜菁菁说,班主任来了。   埋着脑壳的李蒙迅速摆成一副读书的姿势,李蒙发现旁边不是班主任,是杜 菁菁。   杜菁菁说,把左手伸出来,摆在课桌上。   李蒙乖乖地按杜菁菁的话做了。   杜菁菁又说,把衣袖卷起来。   李蒙疑惑地看着杜菁菁问,你想干什么?问完睡眼惺忪的李蒙还是照杜菁菁 的话做了,并把袖子卷了起来!   杜菁菁指着李蒙手腕上的字母“JJ”说,这是什么意思?杜菁菁把橡皮擦递 给李蒙说,你擦掉它。杜菁菁不晓得纹身是擦不掉的。   李蒙明白了怎么回事,有人故意整他,但他还没想到那个人是马小刀。班上 的同学全在看李蒙的笑话,李蒙感觉受到了羞辱,他乱了分寸,红着脸对杜菁菁 说,你又不是我妈,为什么要听你的?   杜菁菁想不到李蒙会这么说,她吞吞吐吐说,JJ是……是我的名字,我的名 字不能刻在你手上。   李蒙抬起手腕,对所有朝他俩看的同学说,你们看,这是杜菁菁名字吗?李 蒙最后恶毒地补充了一句,就算刻名字我也会找个好看的,轮不到你——杜菁菁! 听了李蒙的话,杜菁菁的脸直冒热气,她颜面扫地,一声不吭回到座位。   杜菁菁跟李蒙决裂了!马小刀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   李蒙再次朝同学扫描了一眼,他发现马小刀不安的眼神在躲避他。   李蒙怀疑是马小刀搞鬼,他给了马小刀一个匕首似的眼神!   放学后,李蒙站在校门口等马小刀,马小刀埋着头想绕道走,结果被李蒙发 现。李蒙对马小刀说,我又不吃你,你躲我干嘛?马小刀没有答腔,他继续朝前 走,李蒙拦在马小刀前面,他说,马小刀,你是小人,朝我放冷箭?!马小刀不 敢看李蒙的眼睛,毕竟做了亏心事,理亏。马小刀学香港电视里的话说,李蒙, 说话要讲证据,小心我告你诽谤!马小刀学得惟妙惟肖。   李蒙挥起拳头,准备跟马小刀动手。半空中,李蒙收回了愤怒的拳头,他冷 笑着说,打你这种人,脏了我的手。   “迟早会有人收拾你!”李蒙恶狠狠地把这句威胁的话丢给马小刀,然后掉 头走了。   九   李蒙想好了,他要以其人之道,还置其人之身。李蒙一边想着他的计划一边 自言自语,他说出了一句耸人听闻的话:“马小刀,你对我不仁,我对你不义!”   去找黑皮的时候,黑皮不在家,李蒙在他的死党癞子家里找到了黑皮,当时 黑皮正在穿短裤。黑皮癞子猫子三个人打扑克“五十K”,拣分的那种,拣分最 少的人算输,输一盘脱一次裤子,要把小鸡鸡露出来给赢家看。李蒙玩过这种游 戏,他猜刚才黑皮肯定输了一盘。   等李蒙走进癞子的房间,正在洗牌的癞子摇头晃脑说,这不是王小静的弟弟 么,是不是你姐姐×痒,叫你来搭信给我!听了癞子的话,黑皮和猫子两个笑翻 了天。   李蒙说,我不认得王小静,我是机械厂的李蒙,我来找黑皮!   癞子指着李蒙,对黑皮和猫子自我解嘲说,这小子神像王小静!   李蒙把眼神转向黑皮,他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犹豫说:有人讲你是软蛋、 孬种!本来李蒙准备把黑皮叫到旁边说的,他想当着癞子和猫子的面说效果更好, 黑皮丢不起面子,肯定会找马小刀算帐。   黑皮笑哈哈地问,哪个?   李蒙说,你打不赢木耳,木耳不在,你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   听李蒙说完,黑皮的笑容僵住了,他丢掉手中的牌,问李蒙,哪个杂种造谣?   李蒙说,马小刀,供销社的马小刀!   黑皮没有正眼看李蒙,他说,你跟他有仇,跑到老子这里告状?   李蒙说,木耳四肢发达,头脑简单。他肯定不是你的对手!马小刀隔一天就 在我面前骂你一次,骂你是……李蒙眼睛翻了翻,不敢继续往下说。黑皮给了他 一个默许的眼神。李蒙接着说,他骂你是一坨狗屎。   癞子和猫子听到“狗屎”,呵呵直笑。   黑皮微笑着用手在李蒙的肩上拍了两把,突然一个耳巴掴在李蒙脸上,他说, 我最恨那些背着别人讲坏话的人。这个耳巴是给你的教训,你回去告诉马小刀, 让他来找我,等我找他的时候,他就没好日子过!   李蒙在黑皮那里没有讨到好,还得了一个耳巴,他怏怏地回了家,委屈的眼 泪在眼眶里打转。李蒙并没有想过要搭信给马小刀,就算黑皮找他的麻烦,他也 不会去。躺在床上,李蒙想一个耳巴也值,说不定换的是马小刀一条腿、一个耳 朵或者一只手、一只眼睛。   李蒙以前听别个讲,黑皮跟人打架,动不动就要卸下人家一个手指头。李蒙 不知道,这都是官当镇少年之间传来传去,神化的谣传。   十   黑皮是在供销社的院子里找到马小刀的,当时马小刀正在模仿书上的拳谱练 拳。   黑皮说,小子,你拳打得不错。   马小刀认得“鸭公嗓子”黑皮,听黑皮夸他,马小刀望着黑皮直笑。   黑皮说,你练的是什么功夫?   马小刀说,少林拳。   黑皮说,我家里有一套拳谱,你看不看?黑皮想引诱马小刀去他家。黑皮以 前见到马小刀理都懒得理,今天他的举动让马小刀受宠若惊,马小刀高兴地答应 了。马小刀尾随黑皮身后,走到黑皮家门口,马小刀看见了癞子和猫子,他俩神 色不对,杀气腾腾。马小刀感觉情况不妙,他转身逃跑,跑不到十米结果就给黑 皮抓住了。黑皮说,你跑,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马小刀没想到自己轻功白练了,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他没能走脱!   在黑皮房间里,马小刀的手脚分别被癞子和猫子摁住了,黑皮找来一把剪刀, 对马小刀说,你想让我剪哪里,手、脚还是命根子?马小刀急红了眼,他辩解说, 我又没得罪你!   黑皮说,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想起来没有?   马小刀想起李蒙对他说过的一句话“迟早会有人收拾你!”他猜到是李蒙告 黑状。他哆嗦着说,李蒙……他、他挑拨离间!   黑皮说,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你觉得身上哪个地方多余?   马小刀吓出了眼泪,呜呜地哭起来,他想身上少了哪一块都不行。马小刀万 万没想到,黑皮突然对他说,少林弟子应该是光头。   黑皮在马小刀头上摸了一把说,你的头发太长了。黑皮开始动手剪马小刀的 头发,马小刀听到头发咔嚓断裂的声音,他奋力挣扎,但是无济于事。片刻后, 马小刀的头发被黑皮剃光了,黑皮指着马小刀的光头,对摁着马小刀手脚的癞子 和猫子说,像不像少林弟子?癞子和猫子故意左瞧瞧右瞧瞧,最后笑着一致认同, 跟少林寺的和尚一模一样,就差烙十二个戒疤。   马小刀听他们说要在头上烙戒疤,他大呼救命,喊着妈妈。黑皮赶紧用手捂 住马小刀的嘴巴,威胁说,再喊老子捂死你!真没出息,你妈救得了你?马小刀 很有自知之明地停止了求救,任黑皮摆布。黑皮没有在马小刀头上烙戒巴,他对 癞子和猫子说,剃个光头就行了,教训他一下!然后黑皮示意他俩松手,放了马 小刀。   黑皮从五屉柜上找来一块镜子,对马小刀说,记住你的丑样子!只剃光头好 生你了,以后管好嘴巴,再乱放屁,撕乱你的狗嘴!   十一   从黑皮家出来,马小刀捂着脑壳跑回家,他自己也感到奇怪,羞愧难当的他 竟然没有流一滴眼泪。望着镜子里的光头,马小刀的眼神变得空空洞洞,他发了 一个毒誓,不报此仇,誓不为人。马小刀算计好有机会一定要修理李蒙这个告恶 状的人,还有黑皮和他的帮凶,他一个也不会放过。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马小刀一直在等待机会,但机会一直没有降临。   转眼到了次年四月,春暖花开的日子,马小刀的头发长得盖过了耳朵。马小 刀的妈妈威逼利诱,要马小刀去理发,马小刀口头上答应,走到半路他就跑到别 处玩去了。   自从被黑皮剃光头后,马小刀有了阴影,不再留平头,他喜欢留长发,可以 遮盖黑皮的那一次羞辱。   马小刀从春游回来的女同学麦子口中听说黄山头镇的山顶有座寺庙,庙里有 和尚。马小刀顿时心花怒放,他不用搭火车去河南登封少林寺学功夫了,麦子说, 从官当镇搭车到黄山头镇只要四十分钟就可以到。   第二天清早,马小刀背着书包走到学校门口,他买了一支棉花糖,没有进校 门,马小刀拿着棉花糖折身往官当镇汽车站走去。   马小刀打算逃课去黄山头镇。车站没有直达车,要到红卫闸转车,马小刀没 有买票就上车了,售票员问他的时候,他说自己是学生,马小刀还把背着的书包 亮给售票员看。售票员说,你是学生不去读书,今天星期几?马小刀不再说话, 他找了个座位,坐在上面发呆,想象山顶寺庙的情景,跟电影《少林寺》里面的 场面一样,轰轰烈烈。   车到红卫闸,马小刀转上另外一趟车,他临窗边坐下,依然不买车票。车开 到理行当,马小刀远远地看到前方起伏的群山,他以为到了黄山头,之后尾随理 行当的乘客下了车。马小刀朝山的方向走去,山就在眼前,他沿着公路走了很久, 越走眼前的山离他越远。   马小刀绕近路,进了一片油菜地,田野一片金黄。马小刀在金黄的田垄上走 了一个多小时,马小刀有些累了,他蹲在油菜地里屙了一泡尿,他听到采石场传 来雷管爆炸“轰隆隆”的声音。马小刀估计离山脚不远了,想到自己很快就能成 一名少林弟子,马小刀加快了脚步。   登上山顶,马小刀浑身疲软,他从这边的山头看到对面不远的寺庙。马小刀 有些失望,寺庙的气势一点不宏伟,寥寥几个香客。马小刀穿过一条长长的山间 小路,走到寺庙门口,门卫不让马小刀进去。马小刀没想到守门的不是和尚,而 是个老大妈。马小刀把书包亮给她看,微笑着说,我是学生!老大妈不领马小刀 的情,她说,学生也要买门票!   马小刀花一块钱,买了一张门票,进去马小刀傻眼了,寺庙里全是些老和尚, 一个个无精打采,不像是练过功夫的。马小刀找到其中一个慈眉善目的和尚,他 学电视里的样子,合起双手说,阿弥陀佛,长老,我要找你们方丈?和尚说,这 里个个是方丈!他没有跟马小刀说“阿弥陀佛”,也没有叫“施主”。他离马小 刀想像中的少林僧人十分遥远。   “太不正规了!”下山的时候,马小刀对黄山头之行表现出彻底的失望,他 朝寺庙吐了一泡口水,要是在这里学功夫,学到的也是花拳绣腿!   十二   从黄山头回官当镇后,马小刀空洞的眼神变得阴郁起来,像眼睛里常年在落 雨。官当镇所有的少年都讨厌马小刀怪癖的眼神,好像把什么东西都看穿了。   马小刀心里藏着一件事,他在倒计时,在日历上打勾,算计木耳出狱的日子。 马小刀想过了,木耳是他报仇的惟一希望。   木耳从监狱出来,到屋的第三天,马小刀带着一盒芙蓉牌香烟找到木耳家, 当时木耳正坐在堂屋的竹床上啃甘蔗。   马小刀笑呵呵地把香烟递给木耳,开门见山对他说,有人咒你一辈子当不了 兵!   木耳接过香烟,似笑非笑说,当兵,老子从来没想过要当兵!   马小刀见木耳对他讲的这个话题不感兴趣,他立刻转移话题准备拍木耳马屁, 夸木耳才是官当镇的老大,黑皮不配。马小刀刚准备开口,他听到后院传来一个 熟悉的声音,“木耳,你家的茅坑真他妈臭!”   马小刀听出来,那是“鸭公嗓子”黑皮的声音和正在朝他拢来的黑皮的脚步 声。 【网里乾坤】∽∽∽∽∽∽∽∽∽∽∽∽∽∽∽∽∽∽∽∽∽∽∽∽∽∽∽∽∽ ◆ 杰拉德·巴特勒和他的歌剧魅影历程 ·爆米花·   前言   观看2004电影版《歌剧魅影》绝对是我人生中难以忘怀的经历。影片上映的 时候我正在英国念书,某个傍晚看书看得头大,就琢磨着去影院散散心。那段时 间全欧洲正在热播约翰尼·德普主演的《寻找梦幻岛》,作为一名彻头彻尾的德 普迷,我一进影院几乎是不假思索地买了那个片子的票,坐在放映厅里一边看着 正式放映之前通常会播放的近期影片预告,一边很雀跃地想着他扮演苏格兰作家 能带给我什么样的惊喜。突然整个放映厅里弥漫起了那种能从心底震撼一个人的 音乐,说是有摇滚的激情,又似天籁般柔美,说是有交响乐的大气,又似江南丝 竹般幽怨——这不是音乐剧之父安德烈·罗依德·韦伯那出引以为荣的在全球拥 有3亿歌迷的《歌剧魅影》么?一直遗憾没有机会亲临现场体会这部永世不朽的 音乐剧,既然这回华纳影业把它拍成了电影,可一定不能再错过了!我目不转睛 地盯着大屏幕,生怕错过最后会出现的上映时间。那便是我那个傍晚最兴奋的时 刻,以至于接下来《寻》开始放映了,我心里还在为《歌》片的上映雀跃着。电 影上映前的半个月,华纳影业做足了广告,大街小巷都都竖起了影片的海报,购 物中心的大屏幕上一遍一遍放映着预告片,打开电视机也是预告片,这只加剧了 我对影片的渴望!后来我终于盼到了影片上映的日子,然而本应细细欣赏影片的 我,在那位性感魅影出现的那一刻,突然感觉身体漂在半空中,大脑一片空白。 本来以为片中克里斯汀第一次在镜子里看到魅影时瞠目结舌的样子太夸张了,不 知什么时候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表情其实跟她一模一样,眼睛嘴巴都张得夸张,并 且在不停地深呼吸。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影片结束。这种事情似乎是头一回发生 在我身上,不过当我得知影院里一位妹妹在看到电影最高潮,“唐璜的胜利”那 场剧中剧时竟然兴奋得昏过去了半天没起来,才意识到每个观众都或多或少地被 杰拉德·巴特勒扮演的魅影形象迷惑住了。电影结束后我不得不重新买票从头再 看,这一回才把精力集中在影片的情节上,为魅影感到心痛,几度泣不成声。走 出影院很多天了,夜里闭上眼睛,魅影却一如既往地出现在眼前,戴着那个白色 的面具轻柔地唱着他的夜之歌。这些日子里,CD机里唯一的碟便是《歌剧魅影》 的原声碟;空闲的时候上上网,浏览器里也全是有关他的网页。我想,这是怎么 了,这个演员对我做了什么?越想越感觉应该为他写点什么,一来纪念一下我为 这位素昧平生的苏格兰演员痴狂的日子,二来让更多的人了解这位集表演天赋与 个人魅力于一身的杰拉德·巴特勒。   一,2004电影版《歌剧魅影》导演乔·舒马克眼中的杰拉德·巴特勒   若是乔·舒马克没有在2002年百无聊赖中去看《吸血鬼2000》,也许2004年 的电影版《歌剧魅影》永远不会有这样一位性感倜傥充满激情的魅影。据舒马克 回忆,2002年的一天,走进影院,发现除了一部名为《吸血鬼2000》的电影自己 没看过,其它的都不止看过一回了。他就去买了票,走进放映厅,坐下来,开始 半睡半醒地观看影片,因为说实话,那个片子真的不怎么样。他一直睡到扮演吸 血鬼的杰拉德·巴特勒出场。巴特勒从棺材里跳出来,他穿一身黑衣,他很性感 地甩着他的斗篷,他的眼神可以杀人,他的微笑让人荡漾,他的每一块肌肉都那 么有生命力。一瞬间舒马克睡意全消,全神贯注地盯着这位性感的小吸血鬼,心 想,嘿嘿,这个演员真的很有屏幕诱惑力。走出影院他赶紧派助手去找巴特勒的 经纪人,然后约他出来促膝长谈。   一年以后,巴特勒正在满头大汗上蹿下跳地拍摄《古墓丽影Ⅱ:风起云涌》, 一天清晨,意外地收到了舒马克寄来的《歌》片剧本。直觉告诉他,舒马克一定 是找错人了吧。全球最经典的音乐剧改编的电影,起码应该找一个哪怕稍微有点 音乐剧背景的演员来演,更何况要他演的竟然是魅影。不过,舒马克伯乐最善于 发现演员,朱丽亚·罗伯茨,柯林·法瑞尔,可都是他当年力排众议极力推荐, 才得以游刃有余地出演万古流芳的影片从而一炮而红,所以寄来这个剧本,舒马 克一定有他自己的理由。想到这里,巴特勒买来音乐剧原声带,翻开剧本,一句 一句地听着,一页一页地看着,直到泪流满面,感叹魅影命运坎坷,同时惊叹舒 马克入微的观察力,仅仅从与他的一次谈话中就体察出他在心底与魅影的共鸣。   二,回忆——巴特勒的面具   翻看剧本那天,他心里充满的是对不堪往事的回忆。巴特勒于1969年出生在 苏格兰的格拉斯哥,6个月大时搬家去了加拿大蒙特利尔。2岁半父母离异,坚强 的母亲独自带着他和他的哥哥姐姐回到苏格兰,含辛茹苦地把他们抚养成人。个 中艰辛相信大家也体会得到,一位没有经过任何职业训练的年轻女子带着三个年 幼的孩子,最穷困的日子里不得不靠政府救济为生。巴特勒4岁时父亲出现过一 次,之后音讯全无。没有人知道他在加拿大是生是死,直到巴特勒长成了16岁的 少年。然而在他得到久违的父爱不多久,父亲就因病去世了。   没有人会反对巴特勒的母亲是一位伟大的母亲,她用最原始的母爱和最闪光 的人格感化着三个孩子,在天主教教义的引导下,教他们好好地读书,脚踏实地 地做人。正是这种感化,巴特勒才学会了要乐观地面对生活。他会奋不顾身地跳 进河水里救人,像对待自己家人一样对待自己的影迷,在每一次访谈中对待褒奖 表现得谦卑谨慎,甚至有一回听到赞扬以后脸一下红到了脖子根儿。其实他是很 风趣幽默很坦率的人,他会坦诚地告诉影迷他的父母是怎样的人,从不避讳他所 过的任何一件糗事。   巴特勒读了5年的法学院,其间成绩优异,其开朗的性格更是为他赢得了当 年哥拉斯哥大学法律协会主席的职位;毕业后与苏格兰最好的一家律所签了2年 的实习合同。然而在这个无形的面具之后,却是他对人生的迷惘和愤怒,是内心 深处彻骨的孤独。那时的巴特勒就像一个双面人。白天西装笔挺风度翩翩,作为 天之骄子赚足了眼球,夜晚却跟一帮朋友鬼混,并且成立了一个叫做Speed的摇 滚乐队担任主唱,流连于苏格兰大大小小的酒吧。他时常莫名地揪着自己的头发 使劲往墙上撞,用全身的力气吼叫着把东西摔得乱七八糟,因为在他心里法律并 不是他一生的追求。孝顺的他读法律仅仅是为了他的母亲。她为他骄傲,她的儿 子要做一名律师,多么体面的职业啊。他为了取悦把他抚养成人的母亲,不得不 设法将心底最丑陋的东西设法隐藏起来,小心地继续着他浑浑噩噩的日子。他把 那段日子比作面具前后的魅影——带着面具的魅影,精心设计面具的形状,挑选 衣服的布料和款式,把自己装扮成名副其实的绅士,然而这一切,仅仅为了掩盖 面具下面那些丑陋的东西——肉体的缺陷,灵魂的扭曲,不为世人认可的苦楚, 对一个女子强烈而不可能有结果的爱。所以他愤怒,所以他杀人,所以他才要发 泄!这正是后来舒马克坚信巴特勒能演好魅影的根本理由——二人灵魂上的共鸣。   然而巴特勒的放荡惹恼了律所的高层,后者终于在巴特勒行将获得律师资格 前的一周,对他说,孩子,律师这一行并不适合你,我们决定解雇你,不为你提 供律师资格。那一刻,巴特勒吃惊之余,发现自己内心深处竟然是前所未有的放 松和解脱。他在人们的目光中,收拾好办公室的东西,离开了律所,没有回头。 那天夜里他去看了一场演出,突然想到了12岁时自己也做过一段时间的演员,对! 做演员!想到这里,他马上收拾了行囊南下伦敦。这一次命运终于青睐了这个内 心风雨飘摇的孩子,在他从影不到十年的时间里,传奇般地红遍了全球的银幕。 他说,人生,有时候需要走错一条路,才能找到真正适合自己的路。   三,夜半歌声   乔·舒马克寄出剧本的同时,给巴特勒的经纪人打电话,问他是否会唱歌。 虽然他看中了巴特勒表演上对魅影这一角色的深刻理解,但魅影毕竟是魅影,音 乐是魅影扭曲灵魂中唯一美好的东西。巴特勒的经纪人接到电话却犹豫了,回答 说,他的确会唱歌,但是我不知道他会不会唱你们要求的那种歌。事实证明,巴 特勒唱几句摇滚还行,但是唱美声么,还得从头学起。不过既然音乐真的不是他 的强项,当年唱摇滚也只能算是混混级别,他真的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唱得来《歌》 片里面那些在音乐剧舞台上磨练多年也不一定能唱好的歌曲。他马上找来一名声 乐教师,心想,她说我行我就行,她说不行我就别浪费任何人的时间了。第三次 上课的时候,他们大胆地合作了那首《夜之歌》,然后相视而笑。她对他说,你 一定行的。   于是舒马克带他去见韦伯,当面给韦伯唱《夜之歌》。舒马克比巴特勒更紧 张,后悔自己从未听过巴特勒唱歌就冒昧地把他带来了,怕可怜的巴特勒当众出 丑。钢琴伴奏响起的一刹那,巴特勒突然出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自嘲情绪,他想, 我这是在干什么?任何一个竞争这个角色的人都在音乐剧的舞台上表演了二十年 了,而我一点也不懂音乐剧,竟然在全球最伟大的作曲家面前演唱他最著名的夜 之歌?!想着想着腿就开始发抖。最高音也没唱上去。不过韦伯和舒马克却在听 完他演唱以后欣喜不已,至少眼前的这个魅影是有些音乐细胞的。于是拍板决定, 巴特勒就是他们的魅影了。   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对声音的雕琢。学唱美声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巴特勒 为了这个角色在一年半的时间里在全球找了六个声乐教师,在拍摄《古墓丽影Ⅱ》 和《法兰基,我的爱》的空档有事没事就找个旮旯盯着自己的鞋子大声练习歌剧 魅影里的曲目,而和他配戏的女星们和其他的工作人员都被他整疯了。在拍摄歌 剧魅影的6个月里,他天天狂轰滥炸式的声乐和形体课,一直持续到拍摄的最后。 正是他这种兢兢业业的态度,从很大程度上注定了他塑造银幕上魅影的成功。虽 然他的声音最终还是不完美,但是他说过,与其把歌儿唱得优美动听,不如用歌 声表现魅影的愤怒和爱情,因为前者不通过十年以上的练习是怎么也达不到的。 所以,就算有人真要拿他的歌声跟训练有素的音乐剧演员的歌声作比较,就让我 们用心感受他赋予歌声的情感,而不要仅仅从唱法上找他的不足吧。   四,魅影的面具   影片开拍以后,巴特勒才意识到出演《歌》片最大的挑战并不仅仅来自他得 穿着厚重的戏服一边表演一边唱出绝大部分对白,还来自脸上的面具。   剧组给他做了不少面具。把面具粘到脸上去的是一种双面胶带纸。试妆时好 好的,实拍时却因为摄影棚里空气太干燥,胶带死死地粘在皮肤上,要费很大的 劲儿才能把面具从脸上扒下来,一起扒掉的还有巴特勒脸上的皮。他笑言,面具 下的皮肤跟魅影的也差不多,青一块紫一块的。拍歌剧院地下那几场戏的时候, 相反的情形出现了。由于周围全是水,空气太湿润,胶带粘不牢面具,所以面具 总是滑落。要命的是,那首全剧的精华——夜之歌,要在这种条件下完成。巴特 勒慢慢习惯了自己全身心地投入地对着心爱的女子歌唱,一切都是那么完美,突 然,面具掉了,一切还得重来。他说,难怪魅影脾气那么古怪,我戴那个面具很 不舒服,他戴也一定不舒服;我为面具总是脱落而生气,他一定也有过同样的经 历。所以对面具的驾驭渐渐让巴特勒从另一个层面找到了扮演魅影的感觉。   更大的挑战还在后面,剧中魅影被克里斯汀揭去面具,面具后的他是恶魔的 形象。化妆师可谓费尽了心思,才把巴特勒从帅哥变成了魔鬼。代价是,每天三 点钟起床,然后化妆9个小时。巴特勒从影之后走的是动作片路线,伤筋动骨是 家常便饭,还落下了严重的腰伤,持续坐上半小时就腰疼得要命。坐上9个小时 对他来讲基本等于折磨。更不用说,周围还有20多人不停地往他脸上一层一层粘 假面,把细绳粘在他右眼的下眼皮上,拽过脖子,拴在腰部的一块金属片上,好 让他极力往下耷拉的右眼看上去更自然。卸妆时得用酒精,毛手毛脚的工作人员 经常把酒精弄进他的眼睛里。他经常像魅影一样大发雷霆,对工作人员说,你们 杀了我算了。然而,意识到那只是气话,他又自嘲地想,天啊,现在连死亡都是 一种奢侈。正是恶魔般的形象,让巴特勒对人生有了更深层次的感悟。他说,每 次上好妆走在摄影棚里,人见人恶。别人看见他,不是故意装作看不见,就是绕 道而行,好像他真的很令人厌恶,让人缘极好的他体会到了一种从未体会过的辛 酸。虽然接下魅影这个角色之前,巴特勒对肉体的缺陷问题作过还算广泛的研究, 却从未想到哪怕是被化妆成这类人,也会被他人歧视。想到这些,他不禁打了个 冷颤,从心底为扮演的这个角色感到悲伤。   五,唐璜的胜利   一身黑衣的魅影藏在斗篷后面,缓缓走上包围在红色火焰中的舞台,斗篷落 下,露出他和脸上那个不常见的“佐罗”面具。他把食指放在唇前,是想冷却一 下银幕下面我们的心火吧。他用那双能看透灵魂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克里斯汀,优 雅而缓慢地走向她,愤怒随着斗篷的甩动逐渐升格。终于,他扑向她,用强有力 的手握住她柔弱的脖子,滑向她玉般的手臂,拉住她纤细的手,又放开她,走远, 用惹火的眼神望着她……虽然他早就知道,这是一个关于背叛的故事,这是一个 关于付出强烈的爱却不会有任何结果的故事……他们走上天桥,演绎着“唐璜的 胜利”的激情。剧院的包厢里,一心爱着克里斯汀的年轻子爵正带着一群枪手, 试图射杀他……音乐渐渐退去了,魅影却按捺不住对克里斯汀的情感,轻轻在她 耳边吟唱,说爱我一生一世,拯救我远离孤寂……他第一次拥他入怀,第一次将 指尖从那个女子的发丝中滑过……那一刻,连子爵都流下了眼泪……那个女子毕 竟还是背叛了他,当众揭去了他的面具,一瞬间,每个人惊恐地目睹了天使到魔 鬼蜕变的全过程……   这一幕,不愧为《歌》片最经典的一幕。而巴特勒在其中对魅影的演绎,纵 观当今影坛无人能出其右。幽怨而执着的眼神,优雅而性感的步态,粗犷但完美 的声线,高大却灵活的身躯,一切都是那么完美。个中黑暗,魅惑,激情,乃至 心痛都显得那么美,同时又美得令人心痛。在演技发挥到极致的同时,又仅有巴 特勒拥有那种黑暗性感的气质。在假面舞会上,即使他一大半的脸都被那个象牙 面具遮住了,银幕下的我们仍然能感受得到那种致命的诱惑。哪怕只是盯着海报 上假扮成红色死神的魅影,也能够嗅到到巴特勒仅有的那种静中有动,飒飒生风 的感觉。巴特勒选择做演员是英明的,实在没有几人能拥有他那种致命的银幕诱 惑力。   结束语   巴特勒坦言,魅影这一角色是他从影以来最大的挑战。如上所述,挑战来自 方方面面。当我们看《歌剧魅影》的时候,能够感受得到他真的把一腔热血全部 注入了魅影这个悲剧形象。当他被问及在今后五年中听到《歌剧魅影》这四个字, 会是什么反应时,他低头思索,再抬起头的时候,眼睛里泛着点点泪光,只说了 两个字——心痛。一年的准备和六个月的拍摄令他身心俱疲,以至于工作狂的他, 在拍摄完毕以后给自己放了长假。他对经纪人说,我需要时间调整一下,毕竟我 完成了一件我没有想到自己能完成的事情。不管别人怎么看我的魅影,我已经尽 了我最大的努力。   尽管奥斯卡没有垂青他和他的魅影,他却在最短的时间里赢得了最多的影迷。 他的网上社区在电影公映后一个月内注册成员增加了一千人,我便是其中之一。 能够成为他的忠实影迷,我是幸运的。好莱坞有太多拥有天使脸庞和精湛演技的 演员,却罕有像杰拉德·巴特勒这样充满银幕诱惑力的生来造就的演员,更鲜有 像他那样能够引发人们思考、令影迷们内省从而调整自己人生步伐的高尚的人。   附:杰拉德·巴特勒(Gerard Butler)出演过的影片   1. Dear Frankie 法兰基,我的爱 (2004) The Stranger   2. The Game of Their Lives 人生的赛事 (2004) Frank Borghi   3. The Phantom of the Opera 歌剧魅影 (2004) The Phantom   4. Lara Croft Tomb Raider: The Cradle of Life 古墓丽影2 (2003) Terry Sheridan   5. Timeline 时间线 (2003) André Marek   6. Reign of Fire 火龙帝国 (2002) Creedy   7. Attila 匈奴王阿提拉 (2001) Attila the Hun   8. Dracula 2000 吸血鬼2000 (2000) Dracula   9. Harrison's Flowers 哈里逊之花 (2000) Chris Kumac   10. Tale of the Mummy 魔茧复活 (1998) Burke   11. Mrs. Brown 布朗夫人 (1997) Archie Brown   12. Tomorrow Never Dies 明日帝国 (1997) Leading Seaman ◆             WEB轮回               ·笨狸·   WWW火热之前,新闻组,BBS,FIDONET都是“内容由用户提供”,记得当年在 AOL上,有一个电子边疆基金会的组,帖子好看,影响也很大。   紧接着就是轰轰烈烈的门户烧钱时代。于是刚冒出来的NETSCAPE的RSS,IE的 CDP就都死了,死掉的还有PUSH客户端的代表,那个曾经很漂亮的POINTCAST-- 比现在任何RSS客户端都好看,都更加人性化。这个时候,内容是新媒体提供,用 户只在阅读。   今天,WEB2.0的概念又开新潮流,“内容由用户提供”这个古已有之的旗帜 再次飘扬在互联网的天空上。   从没有中心到门户中心,这符合人类群居生活的发展轨迹。今天2.0了,去中 心化,符合人类文明发展的民主化进程?门户网站上那些越来越多的企业软文,难 道就已经构成信息强权了吗?   1,碎片化信息和参与群体   信息价值有两个临界点,太少的话,容易误导,太多的话,无法甄别。为了解 决这个问题,门户集中了信息,并分类管理了信息。将碎片进行组装。   众所周知,互联网的“革命”性质,在于实现了多对多的信息交换。那么门户 这种以中心点对多的模式,无疑是传统的,非互联网的主流媒体模式。   现在,站在门户的肩膀上,web2.0真的到了揭竿而起的时刻了吗?我们看到, 连新语丝这个一直素面朝天的WEB1.0,都已经提供了RSS订阅,从而使得经常要变 换临时地址才能阅读新语丝的读者,有了一个方便的第三渠道。   从信息的两端看,越来越多的内容,导致了越来越多的受众选择,这是传播的 困境。比如更多的电视频道,更多的电影发行,更多的唱片出街,个人BLOG,网络 歌曲……所以,大众传播在这样的境况之下,勉强变成了分众传播。更有甚者,是 “一人受众”,比如只有一个人阅读了我这个BLOG。   受众在信息消费过程中切换、挑选,使内容被动地“碎片化”--内容源为 了抓住更多的受众,通过各种各样的手段,允许受众在任意时间、任意地点去点 播任意内容,这种看上去像是个性化、度身定制的媒体内容形式,对于内容提供 者来说,也是一种困境;而受众在自己产生内容,自己组织内容,形成个性可分 享的内容源(BLOG)以及频道(RSS),并开始以开发百科全书的方式自己定义 内容(WIKI),使内容主动“碎片化”。   对于专业人士而言,这是一片全新的大陆。可怜的不知道“后退键”在哪的 那些真正的草根用户怎么办?当门户轰然倒塌,到处都是2.0的义军时,可怜的 用户要如何获得他们想一目了然的信息?市场上现在这些天才们的RSS订阅器, 有多少草根能够熟练使用?GOOGLE的魅力,一般用户最多只看到8%(此数据属于 虚构,没有科学依据)。   我不相信会产生以主流模式对web2.0数据进行互动编辑的新型门户,也不相 信所谓web2.0的系列精英服务功能会产生独立的商业模式。   当web2.0的参与者已经真正是草根大众的时候,互联网即将消亡,因为它已 经融入到各个行业当中去,去中心化,把互联网这个行业也去掉了。尘归尘,土 归土。web2.0消失了,只剩下媒体2.0,唱片2.0,房地产2.0,零售2.0,贸易2.0, 电信2.0等等。至于功能服务和工具,则已经被IE或者GOOGLE BESKTOP之类的恐 龙所包揽。   2,从建设内容渠道变成建设利益渠道   新语丝目前所吸引人的,不是单一的一个个打假文章,而是系列的事件,这些 事件,构成一个个“利益维系中心”,所谓利益维系中心,就是在一个动态社会群 体中,以特定的共同利益为诉求而让人们聚集起来的人际关系网络节点。社会人际 关系服务商,其价值点就在于提供实现、强化利益维系中心的系列工具和方法。比 如新语丝,就是以对科学和伪科学的辨认这个共同兴趣作为利益维系中心,提供场 所和机会让意见们方便而有效地聚集起来。   所以其实WEB是几点零,完全没有技术性的参照物,方舟子以人手操作的方式, 也把新语丝从“文学”这个基本是处于单向信息流的模式悄悄地转化成了“科学” 争论这种完全的交互性,而且依然还是用单一发布的方式完成。这种转变我绝对相 信方舟子不是基于要把文学新语丝这个1.0版本向科学新语丝2.0升级这个目的,什 么是他的出发点不重要,重要的是,每个保持活力的机构,都经常在不断转型,变 革。   大家应该都有类似的经验,小时候参加的读书会,夏令营,到现在可还有几个 人保持着联系?对HIFI已经彻底失去兴趣的人,在一堆HIFI人拼命谈论着各种神奇 招数时,有多少耐心继续聚会下去?这说明利益维系中心是不断变化着的,需要时 刻保持对变化的敏感。   新语丝的文学兴趣中心还在,这个月刊还有万级别的订户,可是新语丝多出来 的科学打假部分,却已经成为目前新语丝的品牌内涵。词语有时候很好玩,文学是 一个内容,科学也是一个内容,可是打假,就是一种交互了。   3,碎片化组织和行业渗透   门户被颠覆了,纯正的大型互联网企业也步入坟墓。要不立刻转型找死,要 不等死。大型互联网企业面临着注意力被剥夺,内容被打碎,功能被浏览器或者 桌面缴械等困境,只能利用所积累的知识,为其他行业进行服务。比如新浪是报 纸杂志2.0的最好合作伙伴,网易做游戏2.0,盛大没有恋战游戏2.0,他要做电 视2.0;至于搜狐,其实应该很好地利用SNS,变成一个俱乐部2.0。   这里所谓的2.0,更多的意思,就是用户和用户之间的关系以及关系所表达 的载体,其价值远远大于原来只是由单一的企业提供。   TAG,RSS,SNS,BLOG等等会把人绕晕的词,其核心只不过是--围绕某标 记让用户以自己的方式进行相关资源的组织。至于“围绕某标记”的这个标记是 什么,只需要提取几个关键的要素,让用户自己选择就可以了,比如时间,比如 人际关系,比如资源类型。当然,勤快一些的用户,他们可以自己创建合适的标 记。可组织的信息过于碎片,于是又产生了长尾收益市场等理论。其实,这是基 于市场完全成熟的一种细分方式而已。   而大量小团队,小组织,都慢慢渗透到各个行业中去,充当起CIO2.0的角色。   到这个时候,互联网企业消失,而所有的企业,都是互联网企业。生就是死, 死就是生,互联网的轮回完美解脱。   PS:微软的频道,POINTCAST这些“推”的东东,今天看来已经无法看到了。 cdp是类似RSS这样可以订阅的一种标示。而POINTCAST,是一个收看各种定制内 容的类似现在“周博通”的客户端软件. 【网萃】∽∽∽∽∽∽∽∽∽∽∽∽∽∽∽∽∽∽∽∽∽∽∽∽∽∽∽∽∽∽∽ ◆                小小说七篇                  ·帅士象·                  感觉中的脏   我和筠有十五年的婚姻。坦率地说,当我们的婚姻走到第十年时,我在内心 深处情不自禁地去想另外的女人。想起另外的女人,我就兴奋无比,觉得非常有 趣;而面对筠,我的内心几乎没有多少波澜,做爱好像成了义务、良心和象征, 这是非常令人悲哀的真实。因此,一种无阻的生命浪头,把我打到了另外一个女 人的身边。当这种非份的爱发生以后,我感到生命又重新找到了乐趣。越轨的爱 所以让世人难以控制,首先是因为个人找到了真正的快乐,而不是想做给什么人 看。   事情最后败露了。   我和筠谈到了离婚。婚没有离成,我们那已经读中学的女儿已经在那哭死道, 你们要离婚,我就先死给你们看。她果然就割了手腕,慌得我和筠把她送到医院 去急救。女儿说,如果你们再闹离婚,下次我先喝毒药,再从七楼上跳下去!   显然,筠和我,没法离婚了。我心中暗自高兴得不得了,我不想离婚!   此后我和筠虽然睡在一床,但从此都是人各一头,我们再没有性事,有时半 夜我冲动地去抱她,她死也不从,还掐我,最后是踢我的下身。我知道筠在心中 消不了这口气的,我也不急,给她一年时间,我好好表现,她最后总会感动,回 心转意的。   事实并没有照我想的方面发展。当一个女人和她的姐打上我的门来找筠时, 我才知道,筠和另一个男人被捉奸在床!你知道我心中有什么滋味吗?我很心痛, 我很高兴我有了心痛的感觉,什么感觉都没有才是做人的悲哀!   筠这事好不容易平静后,在晚上,我与她睡在了一头。这时,她不动,再也 没有马上爬到另一头去的狂燥了。我们安静地睡在一头,一两个月都是如此,但 没有任何性事发生。   开始,我真的很不想摸她!自从我知道她找了别的男人后,我感觉我和她的 身体再也贴不到一块了。即使我身体紧紧贴着她,我感觉和她好过的那个男人, 身体马上会像巨大的日本相扑运动员一样,山一样榫入我和她的中间,把我们俩 人闪电般胀得开开的!   后来我又想,她想的与我好过的女人,在我们中间又有多肥大呢?   我很沮丧!这时我们的床真像地图,我比如是乌克兰,她比如是朝鲜半岛, 与我们有关的那个男人和女人比如是肥大无比的俄罗斯,横亘在我们的中间。   终于在有一天晚上,我对她道,我们忘记过去的一切,从头来过,好不好?   她淡淡地道,如何从头来过?你和一个人,把你弄脏了;我和一个人,把我 也弄脏了。对于彼此的我们来讲,都是脏人了。从头来过,还有什么乐趣?   我呵呵一笑道,我不这样看。我们都是因为追求快乐,才把自己弄脏了的。 这段经历对于对方来说,是一种不可饶恕的大错,但对于我们个人,对于真实的 生命来讲,未尝不是一笔宝贵的财富。在今后的人生中,如果我们一直是干净的, 没有脏过,我们把干净洗得更干净,会有什么乐趣?如果我们一直是干净的,后 来真实地脏过,我们在今后漫漫人生中,努力地把脏的洗干净,你想,那些日子 会充满多少乐趣?               爱情肺结核   我有个原则,不与大学生聊天,主要是不想影响他们的学习。在聊天室认识 “美人迟暮”时,我以为她是个与我年龄差不多大小的半老徐娘,最后才知道她 是本城那所著名科技大学的学生。我们前前后后聊过几个月的天,不愉快,因为 我们的观点大多相左。谈不来,又是我不愿意与聊的大学生,所以我无情地把她 打入了“黑名单”,彻底删除了。   三个月以后,我收到了一条她发到我手机上的短信:“我同意你的说法,现 代社会,过度谦虚是一种懦弱。”我心中有些舒服,回了短信,因为我们就这个 事吵过多次。此后,她又发了许多短信来,我一一回了。现在她大多同意我过去 的说法,才知道社会与象牙塔是两回事。我在黑名单中找到她,重新加她为好友。 聊天中知道,大四的最后一个学期他们主要在找工作,现在她在几千里外的杭州 打工。   我与她的聊天增加了些温度。   6月份的时候,她突然告诉我她回到了大学里,完成学士论文,拿毕业证。 这让我很高兴,产生了请她出来吃饭的想法。她的反响很热烈。在我迟迟没有兑 现这顿饭时,她一再在我面前问起这事。正当我要付诸行动的时候,她那天突然 发来了她的照片。她说她大学四年从来没有恋爱过,我便一直坚定地认为她长得 丑。结果她有着清秀的长发,白净的面容,修长的身材,一身非常时尚。视频中 的她显得更加生动可爱。原来,她的没有恋爱,是大学里那些小伙子们的自惭的 缘故。   我怕了。坦率地讲,我们的聊天已经有些亲密,甚至有时有些超出一般朋友 的过份。我请她吃饭时,在下是个根本不能控制自己情感的冲动男人,我也许忍 不住会吻她,得寸进尺后还会抱她,甚至我会头脑燃烧得像公猪似地带她去开 房……   我决定不见她了。寻思半天,我想到了一个毒计。   在约定见面的日子的前两天,我在聊天中告诉她我得了肺结核:我发烧、盗 汗、咳嗽、手脚心发烧、一身无力……。我伤心地告诉她,我的人生完了。   她怎么样?她哈哈一笑,道,这有什么?会治好的。她说,她一个伯伯也得 过这种病,不到一年就治好了。我条件好,应该更快。然后,一个意想不到的事 发生了:   她热烈地给了我一吻,她主动的吻呵!   我很感动!真的!这个姑娘太好了。   我道,恐怕我们暂时不能见面了,因为,肺结核要传染人的。   她道,见!怕什么,我抵抗力强!然后又是一吻!   我默默无言。我最后决定在五天内不与她联络,而过了这五天,她大学毕业 了,离校了,先回老家,再去杭州!   五天内我真的继绝了与她的一切联络。   我真的不能见她。见了她,她那么一个美好的姑娘,我肯定会坏她的。   而她,这么美好的姑娘,她今后应该有自己阳光、健康、正常、没有心理障 碍等等的幸福生活。如果她是山间一眼纯净的清泉的话,我是不应该将自己这块 在毛坑里浸过十几年的石头,丢入她泉眼心中的。               现代偷窥   小代是一个非常优秀的漂亮女人,而老公曾先生是一个很普通的男人。因此, 曾先生人生的第一大事,就是防着小代在外是否有了情人。在一起生活的十五年 中,他给小代的身上硬栽了不少情人。小代知道自己没什么,但是又在他的一些 似是而非的证据面前,有口难辩。   小代感到自己的生活由烦恼而生厌,由生厌而窒息。她知道自己是一个活生 生有思想有情感的女人,她不是什么人的私有财产。   一天,曾先生对她说,你已经在外有了男人,而且你很霸道,你只让那个男 人喜欢你一个人,不能再喜欢其他的女人。   小代大吃一惊,惊得一身是汗。不错,她现在是悄悄喜欢上了另外一个男人, 也对他说过曾先生告诉她的那些话,但是他怎么会知道这些?吃惊归吃惊,她想, 也许是他的诈而已。   过了不久,曾先生对小代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和那个男人已经上了 床。   小代怒吼道,你胡说些什么?   曾先生阴阳无比地对她说,因为那个男人说,他对于你那美丽的坦坦小腹, 恨不得吻一万年。   小代差点没有惊死,因为那个男人的确对她说过这句话。她把这些告诉了她 喜欢的那个男人,他惊诧地问她,他怎么会知道?她无奈地道,这也许就是夫妻 间的心灵感应。   一个月后,曾先生告诉小代,他已经找到了那个男人,名字与单位说得一点 不差。曾先生告诉她,他已经和他的几个兄弟,很到位地教训了他。   小代呆了。她不能相信这一切是事实,因为这一切都只是她一个人心中的秘 密,他怎么会知道?曾先生将一大卷打印好的东西丢在她的面前,对她道,我在 家里的电脑上安装了木马程序,他发到你电子信箱中的每一封信,我的电子信箱 中也会得到同样的一份。所以,你们的一切勾当,全打印在这里了。   小代差点晕过去。   现在,小代已经和曾先生分居一年多了,还是走到一块。曾先生坚决不离婚, 他无数次对她道,你只要不再和另外的男人好,我保证爱你一辈子。但是,不管 曾先生怎么讲,小代知道,她再也走不回他的身边了。她对好友道,一个人不能 让自己感觉生活在监视中,否则,因为自己失去了自由,连呼吸很会觉得困难。 他的木马安得好,他偷窥了我的一切隐私,他当着他那么多朋友的面将一身剥光 了的我推出家门,让我没有一点东西可以遮掩自己,你说,我还怎么走得回去?               赌咒   大胖子道,好了,其他的我不听了,你再解释也没有。我只问你一句,你们 俩人,到底发生过关系没有?   大胖子说完,一尖刀插在桌上,满脸杀气。他的两个兄弟也恶狠狠地看着欧 歌。大胖子是在偷看了妻子的信件后,知道了他们的私情,今天从另一个城市专 程来到这里,找欧歌讨个说法。   欧歌道,哥,我和她彼此间通信有半年时间,是有一些信。但是我们真的只 见了一次面。为了突出浪漫,我们见面的地点,是在晓坝镇的姊妹桥上。   大胖子一想,知道那个地方。温泉之都的后面,有罗浮山十二奇峰;十二奇 峰的后边,马路下有座姊妹桥。河当中有一座石峰,这边与那边分别有一座上盖 青瓦下铺木板的廊桥搭在当中的石峰上,桥离河有三四层楼那么高,每座桥约有 十米长。往来的山民络绎不绝。尽管大胖子知道在这桥上俩个人不会发生什么事, 但是他还是喝问道,你们俩个在这桥上发生过什么没有?   他的俩个兄弟伙笑不敢笑。   欧歌想起了他和她在桥上的相会。她说,太美了。他也说,太美了。俩个人 就在这桥上玩着,不肯离去。有极少的山民从大山上下来,去一里以外的晓坝镇 上赶场,更多的是山民购了货回去。他们在桥上玩着,到了黄昏,到了天麻黑, 到黑定,到再没有一个人从这桥上过了。这时,他们彼此听见了对方的心跳,然 后就疯狂地吻在了一起。他狂乱地用手摸着她的下身;她娇喘道,哥……。于是, 在这天黑的桥上,他们来到了石峰的下边,找了个较宽的地方,疯狂地作爱!上 边走过的脚步声,他们一点也听不到。   完毕,他搂着她道,这是我人生中空前绝后的幸福,生命中不可复制的奇迹! 她道,哥,我也是!   然后,他们爬了上来,慢慢走到晓坝镇上去打车回城。   大胖子拔出刀,在桌子上打得咣咣响地道,说,你们在到底在那干过什么见 不得人的事没有?   欧歌一下惊醒过来,坚定地对他道,没有!哥,你想,在那种地方,怎么可 能?   大胖子用刀尖指着他道,如果有呢?   欧歌道,这么说,如果我和你妻子发生过那种见不得人的事,一辆载重汽车, 辗过我的下身、肚子,最后从我的脑袋上辗过。我也只有起这样的毒咒向你保证 了。如何?   大胖子长叹一声,心中像是放下一块百吨钢铁一样道,好,我信你!然后, 他收了刀子,带着兄弟伙走了。   他们走了,欧歌却一直坐在那发呆。他在心里想,不发这毒咒吧,今天怕是 难逃厄运;发了这毒咒吧,今后如何办?这会成为一生的心病,也许会有报应的!   第二天上午,家里的人都出去了,欧歌回到了家里。他躺在地上,将一辆载 重汽车,辗过他的下身、肚子和脑袋!   那是儿子的玩具载重汽车。               骗是奉献   他对她道,昨天晚上,我与妻子好好地温存一夜。这是分居半年后,我们的 第一次。   她道,哼!没意思!   他道,不是你一再让我结束分居,回到她的身边么?回去,一个男人不做这 事,交得了差哇?!   她道,呵呵!也是!理解!   他道,温存过后,她对我道,你说,你和那个叫芸的女人,到底有没有那回 事?如果有,你改正了,过去的事我既往不咎,你悬崖勒马,你今后专心致志对 我好就行了。   她道,你怎么回答的?   他道,我说,绝对没有!   她道,她相信吗?   他道,她说,你骗鬼吧。如果真没那事,人家的男人怎么会找上你的门,你 两个下午会大打一架?打得你一只眼看不到,鼻血流了一身,门牙也不见了一颗!   她道,你为我受了这么大苦,现在想想我也心痛!不过,你挨得这样惨,若 你说没有什么事,她是难以相信啊!   他道,我说,遇见了一个不讲理的粗人,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动物,我有什 么办法?我又打不过人家,只有挨打。   她道,她相信你说的了?   他道,她将信将疑。我又补充了一句道,说我和你绝对没有什么事发生。   她道,哥,说明你不诚实,事实上……   他道,妹,这事能诚实么?我这样说,完全也是为了她好!   她道,为她好?我不明白。莫非你真的巧舌如簧,可以把死人说成活人?   他道,从漫长的生命史上看待这个问题,我觉得,骗也是奉献。   她道,哦?必须领教,我很有兴趣!   他道,如果承认了,我就等于将一碗慢性毒药,确定无疑地倒进了她的肚子 里。这毒药让人死不了,但是会得上一种怪病,使她每天痛一次或者两次,痛得 全身大汗,欲叫无声。这样让一个人痛一生,人不人道?并且这种痛,无药可治。   她道,哦,是的!   他道,如果不承认,她得到的只能是将信将疑。开始她肯定往最坏处想,她 会非常痛苦。但是,这种痛苦的终点,是在怀疑这种神奇力量的推动下,让她往 最好处想。   她道,怎么会呢?   他道,怀疑是一种不确定,能往坏处想,当然也会往好处想。而且通过人为 努力,最后肯定会定格在往好处想这一端。在我对她一再的夸奖下,有一天,她 肯定会相信,她比你美,你比她丑,哪个女人不是总认为自己是最美的?这样她 就会在心里想道,也许我猜错了,老公说的是真的。因为有个道理说不过去,我 男人凭什么不喜欢长得像鲜花一样美丽的我,而去喜欢那个叫作芸的女人?芸这 个死婆娘,长得不像鲜花,草也不是,完全像个枯藤疙瘩。                 肮脏关系   夫人,你去打了我的电话清单,看我与这个叫珊珊的老同学,平均每天一个 电话。我还坦率地告诉你自过年以来,我和她有多少时间坐在一起喝茶。你将菜 刀在床沿边拍得刺耳响地道,你们之间绝对有事,绝对有肮脏见不得人的事发生 了。卷在床上的纯洁的我一身发抖,侧睡着双脚悄悄地护着下身。   夫人,你认为,男女频繁地打电话,在一起玩,不合常规,与众不同,结果 只能是一是发生肮脏关系,二是发生更为肮脏的关系么?   那么我告诉你,我和一个女哥们的关系,比起这个,更厉害几十倍呢。   我讲给你听。   我和这个女哥们,见面的那天,就向世人说不清楚:我们是在情人节那天见 面的。那天我花钱请她,包了个雅间,喝了红酒,只是我没有送花与巧克力。我 保证那天我们在一起没有谈情说爱,而是灵感奇发,谈到了她到我所在的城市开 一个公司的事。   以后的日子,我们为开这个公司,在一起不知道有多少次!这个公司是可以 赚到大钱的,前景非常广阔,但是官方不让开。于是,我和她齐心协力,攻官方 的一个个难关。无外乎是与官方的人喝酒、打牌、跳舞,让他们心满意足,大开 绿灯。大大小小几十个困难真的被我们铲平了,我们真的办成了这个公司。当然, 法人是我的女哥们。   公司开张前几天,我们印了一万张宣传单散发,其中我就散发了有六千张。 我在大街上,一张一张地散呀。我在城里散这广告,也到乡镇上去散。我记得我 在另一个城市为我的女哥们散发这广告时,那天我得了重感冒,浑身流着一层一 层的冷汗,双腿如绑了巨大的铅块一样沉重。回去后一下倒在床上,我不知是睡 了过去还是昏迷了过去!   女哥们是女人中很出众的那一种,特别漂亮。她开着自己的车飘逸于城市的 各个角落,完全是靠自己一个人打江山。   我给她写过几十首诗歌,她也给我写过许多诗歌!   夫人,按照你的逻辑,我和她在一起这么长时间,自己为她做了那么多事, 我和她肯定有肮脏关系吧?如果没有肮脏关系,我向世人是百口莫辩我为什么会 这样做,它就找不出除了发生肮脏关系以外的任何理由!   但是我告诉你,夫人,到现在为止,我们认识三年多了,不知道单独在一起 呆了多少次,但是我真的没有和她上过床,没有吻过她,也没有抱过她。我只是 前前后后与她握了三次手,平均一年一次!               白金项链   她对我说,他给她打的电话费,至少已经有三万元了。在QQ上相识这几年, 他每次打电话都是以小时为单位,又是几千里的长途,怎么会没有几万元的电话 费呢?   她说,当他打电话打到一万元左右时,他给她寄来了一条白金项链,价值过 万元。他很有钱,自己有个总公司,下属七个子公司,有几个亿的资产。   她是感动过,但并没有对着这条项链感动得失态,并没有坐飞机飞到他的身 边去。其实许多女人到了这份儿,愿意抛夫弃子,去跟资产过亿的人过,哪怕是 二奶。但是她没有,她只是给他寄了包本地很好的茶叶去,然后,继续像过去那 样,像非常要好的朋友那样与他聊天。她没有把他当成伟人,也不觉得他的亿万 资产与她有什么关系。她只是平静地听着他讲他的荣辱得失,成功与苦恼,然后, 她公正地评价着他的得失,给他设计种种可供他选择的正确方案。   于是他的电话费就继续往上涨,到了现在的三万元。   她并没有将这条白金项链挂在脖子上。其实许多女人都渴望有这么一条,有 一条一生也值。她并没有那种燃烧的迫切的心情,想戴在脖子上向女朋友们炫耀 一下,哪怕只是偷偷地一下。而道理只有一个,她的收入让她买不起这么名贵的 饰品挂在脖子上;而她的先生每个月的工资自己都不够用,更不可能给她买这么 贵的东西。   她只是悄悄地把它放在大衣柜里的某一个角落里,到了后来她都记不起那东 西具体放在哪里,她只记得在大衣柜里。这个东西从来没有让她燃烧、兴奋、睡 不着觉。   我问她,这个东西现在还放在大衣柜里吗?   她一笑,道,前不久搬家,从老城搬到新城,在这个搬家的过程中,丢了, 真的再也找不到了。   我表示遗憾。   她潇洒地摆摆手道,丢了就丢了吧。它对于我来讲,既不能戴,也不能出售, 也许它的终生命运就是在大衣柜里。若是搬家的工人将它捡了去,很好,他和他 的老婆会偷偷乐一辈子的。   这是个好女人呵。   我估计,那个亿万富翁的电话费,有一天会打过十万元。               女人如鸽子   云萍和老公秦先生分居已经三个月了。分居的主要原因,是秦先生趁她挂着 QQ做事时,偷看了她与网友的聊天记录,并且他知道她现在与一个写诗的公务员 唐先生相爱了。他没有好好反省她所以这样是他先与一个女人在先,先背叛了她。 他没有原谅云萍,而是将她与他的聊天记录打印了出来,丢在了她的面前。她当 天晚上就选择了与他分居。   在他们分居的这几个月里,云萍的内心充满了万千的矛盾与痛苦。唐先生对 她道,既然他已经知道了我们相爱,你们也已经分居,不如我们生米煮成熟饭, 经常偷偷在一起快乐?   她否定了他。   唐先生道,或者我也干脆离婚,我们就走到一起做夫妻。   云萍也否定了他。   唐先生道,或者我们做最伟大的最浪漫的情人,我们都什么不要了,悄悄去 私奔?   云萍也否定了他。   云萍一再地对他说起她那十一岁的女儿,这个在学校一次便可拿回三张奖状 的女儿。云萍想到自己的女儿如果哪一天突然知道了自己没有了爸爸或者妈妈, 在学校从一流的优等生中降下来,她就是这么想想,都泪流满面,肝肠全断。   云萍对唐先生讲起了秦先生的醉。分居的一个月后,有天晚上,他醉了,被 人送了回来,他从沙发上滚到地板上,嘴中不停地喊着她的名字,不停地说着他 爱她。这样的醉中呼嚎已经有了几次,她不可能对此无动于衷。   唐先生终于知道了云萍的心思。他硬起心肠对她说了许多绝情的话,他知道 他如果不在她心中断根,她是走不回去的。果然,她在听了唐先生许多绝情的话 后,终于对他彻底失望,决定走回家去。云萍虽然感到自己现在很难再在秦先生 身上找到爱的感觉,但是为了女儿,她可以忍。   秦先生知道她同意和好以后,很是高兴,决定中午和她在一起吃饭庆贺。偏 中午又有上层的大人物请她吃饭,推辞不掉,她让他一道过来吃,他不来。大人 物与云萍及云萍的朋友们吃过饭,洗了脚,再吃晚饭,再唱歌,一切结束她回到 家里时,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了。   在家的秦先生早在心中压了几千个炸雷等着她的归来。她回来后,他什么话 也没有说,只是扑上去揍她,打得她在地上向警察求助。一小时后她住进了医 院……   如果一个女人作了你的妻子已经为你生了孩子,女人便永远是只善良的鸽子, 你们的家,它飞得再远也永远是它一定要归来的巢。但是,如果它归巢后,你打 得它双眼因充血而短暂失眠,用凶狠的脚踢断一根肋骨,拳头打没了四颗门牙, 那么这只善良的鸽子,它即使知道结局是灾难性的,也愿意闪电般飞进旁边的鹰 巢。 ※※※※※※※※※※※※※※※※※※※※※※※※※※※※※※※※※※※ 本期编辑:笨狸 本期校对:方舟子 审 稿: 笨狸、方舟子、古平、虎子、太蔟、唐郎、肖毛、一华、亦歌、应帆 技术支持:东风不败、时空、李晓峰 联系人: 方舟子(smfang@yahoo.com) 投稿邮址:editors@xys.org 联系地址:New Threads Chinese, P.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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