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语丝(www.xys.org)(newxys8.com)(groups.google.com/group/xinyusi)◇◇   诺奖得主:如果评估不合格,我也得离开   记者:孙滔   中国科学报 2023-06-30   从4月初约访这位诺奖得主到实现采访,足足过去了77天。   最初的打算是希望他在4月25日前谈纪念DNA双螺旋结构发现70周年。可他太 忙了。   保罗·纳斯(Paul Nurse)是谈论弗朗西斯·克里克最合适的人选之一,他 是英国弗朗西斯·克里克研究所首任所长兼首席执行官。   我们希望纳斯来谈谈他眼中的英国科学,毕竟对于大多数中国人而言,英国 科学是既熟悉又陌生的。之所以熟悉是在于,牛顿、达尔文、克里克和霍金在中 国深入人心;而陌生在于,我们对英国科学今天的认识似乎是模糊的。   英国在新冠疫情期间推崇的群体免疫让世人关注,他们的科学家用数据建模 来推演疫情成为了其抗疫标签;英国对超级大国有执念,然而约翰逊政府发起的 雄心勃勃的超级科技大国计划遭遇了挑战。   中国科学的发展让纳斯印象深刻。明年他将来到中国,集中访问北京、上海 和香港。他说,“众所周知,政治可能是复杂的,我们可以依靠科学来改善国家 之间的关系,我认为这很重要,尤其是在这个时期,它很关键。”   《中国科学报》:在中国会有一些DNA双螺旋结构发现70周年的讨论,英国 有什么纪念活动吗?还有,DNA双螺旋结构的发现对于英国意味着什么?   纳斯:我不太确定(英国的庆祝)计划是什么,但庆祝活动会在剑桥和伦敦 进行,因为DNA双螺旋结构的发现主要在伦敦国王学院,而DNA双螺旋结构的解读 是在剑桥大学。两三周之前,我参与了一档科学类电台节目来庆祝。   至于DNA双螺旋对于英国意味着什么,我的看法只能代表个人。在过去几个 世纪里,英国有3项重大发现,其一是18世纪牛顿的运动定律,其二是19世纪达 尔文的自然选择学说和进化论,其三是20世纪DNA双螺旋结构的发现。这3个伟大 发现差不多每100年一个,我认为是英国科学的一大步。后两者属于生命科学领 域,与遗传学和进化有关。而DNA双螺旋结构的发现是3项发生在英国的伟大发现 中的一个,是全世界公认的。   《中国科学报》:请谈谈你和克里克的故事。   纳斯:弗朗西斯·克里克研究所是我创建的,也是欧洲最大的医学研究所, 有1500个科学家。它以弗朗西斯·克里克命名,而克里克可能是英国20世纪最伟 大的科学家。   我一生都特别尊重克里克。在他们DNA双螺旋结构发现的那年,我才4岁,当 我求学期间,他已经是一个传奇。但我对其了解不多,因为他搬到了美国(编者 注:克里克于1970年代搬到了加州索尔克研究所)。不过后来在我访问美国以及 他返回英国的时候,我们见过很多次。我还邀请他来我管理的研究所做了多次演 讲。   他是一个非常有趣的人,一个非常有智慧的人,也是一个非常深刻的思想家。 他在年轻的时候可能有点傲慢和野心勃勃,但晚年之际他在我眼里很有风度,彬 彬有礼得更像是传统的英国绅士。他非常有才华,会全面看待问题,并同时从实 验和理论角度去理解和研究某个问题。他的思考就像一道激光,那些问题会随着 这激光般的思考而消融。   至于弗朗西斯·克里克研究所,这里有来自包括中国在内的70个不同国家的 科学家,实际上我们正在寻求弗朗西斯·克里克研究所与中国科学院以及北京、 上海等地的主要研究机构建立更密切的关系,也许我们可以交换学生和博士后。 我计划明年访问中国,希望能实现这个目的。   《中国科学报》:希望明年能在北京见到你。你能谈谈弗朗西斯·克里克研 究所吗?它的与众不同之处是什么?   纳斯:跟多数研究所和大学不一样,弗朗西斯·克里克研究所吸纳了各地好 的经验。   一个很大的不同是,我们的1500名科学家和120个研究小组没有部门之分, 没有像细胞生物学、遗传学之类学术院系之分,那么学术兴趣之间的沟通就很少 障碍,也没有各个部门负责人去争夺资源或奖项。   第二个不同是,我们向整个生命科学领域最优秀的人才开放,而不是局限于 某个特定领域。对于每个研究小组组长职位,有超过400人来申请,这个竞争激 烈程度超过我见过的任何其它地方;对于每个博士研究生位置的申请有多达三四 十人。这意味着我们的标准非常高,因此我们可以找到最优秀的人才。   第三个不同是,我不会让每个研究小组变得庞大不堪,而是控制在5人到10 人之间,不会到二三十人,这样组长可以照顾好他们的学生和博士后,紧密跟踪 实验台上的研究。   最后,我们每过若干年就要对每个小组评估一次,包括我自己在内,如果不 合格就要离开,我们这里没有混日子的枯木。   《中国科学报》:我们注意到,新冠疫情期间,英国科学家偏好群体免疫理 论和数学模型来应对,这是英国科学的重要标签吗?   纳斯:对于英国科学,我们会说它是经验主义的,非常经验主义的。我解释 一下就是,英国科学与数据、观察和事实的联系非常紧密。这意味着我们倾向于 建立在数据基础上的方法,所以新冠疫情期间产生了大量关于疾病传播的数据和 出色的分析。你问我英国科学的特点,我认为英国的科学传统是信奉实验,信奉 数据,而不是空谈。   《中国科学报》:英国近些年一直在推“超级科技大国”,英国人是不是对 这样的计划特别推崇呢?   纳斯:这是一个宏图。我不确定我们的政府是否已经制定了这个宏大的计划, 而政府要我做一份关于如何让英国科学发挥作用的报告,我刚刚把它提交给政府, 并在其中提出了许多建议。我们确实需要改进我们的工作,需要投入更多的资金, 需要切实可行的方式来提供这笔资金,而之前并没有得到很好的实施。   为什么这很重要?因为包括中国人在内的所有人都说,人类社会的大多数进 步在某种程度上都基于科学、健康和新技术,基于对世界文化新的理解,基于对 科学影响的理解。我对此举双手赞同,但我们还没有一个好的计划来实现这个目 标,希望在未来几年会有改进。   《中国科学报》:这不仅与钱有关,也与文化有关。   纳斯:的确如此。钱确实很重要,我们需要钱,因为政府支出的某些方面已 经接近谷底,但我们也需要以适当的方式将资金提供给合适的人。   《中国科学报》:英国有牛顿、达尔文、霍金和克里克,所以他们是超级科 学大国的基础所在。   纳斯:是的,作为一个(人口)小国,我们经常赢得诺贝尔奖,我的意思是 我们在这方面很有效率,我们只需要做得更好。   《中国科学报》:你如何看待人工智能的影响,尤其是ChatGPT的影响?   纳斯:我对机器学习很感兴趣,谷歌的DeepMind是我们的邻居,所以我熟悉 这种思维方式,但对教育不太熟悉,因为我所在的机构不做任何教育的事情而只 是研究。   我认为机器学习可以帮助发现事物是如何运作的,它可以帮助你找到最需要 思考的数据。而ChatGPT会对教育等事情有影响,但我们必须始终记住,它所做 的只是在互联网上搜索所有单词并以特定方式将它们组合在一起,而互联网上并 非所有内容都是合理的,并非所有内容都是连贯的,你永远不会靠它有新的发现, 所以从教育研究的角度来看,使用机器学习和人工智能可以帮助人们将精力集中 在思考正确的问题上,但仍然需要大量的想象力来分析、理解并产生思想。   《中国科学报》:你对未来人工智能有担忧吗?   纳斯:很多人确实担心它,如果我们只是任由公司来开发就会像社交媒体一 样失控,我认为只要我们是明智的,只要它得到适当的监管(就够了),因为它 是一种新生事物,但我并不害怕它。   《中国科学报》:我们希望你多谈谈中国,关于中国的科学和教育。   纳斯:因为疫情,我去中国的计划中断了一段时间。明年我将去北京、上海 和香港,这也是我访问中国的集中地。中国科学的发展在我的一生中确实印象深 刻。   众所周知,政治可能是复杂的,我们可以依靠科学来改善国家之间的关系, 我认为这很重要,尤其是在这个时期,它很关键。   关于保罗·纳斯和弗朗西斯·克里克研究所   保罗·纳斯,英国细胞生物学家和生物化学家。1949年出生于英国,1973年 毕业于英国东安格利亚大学,曾于2010年到2015年任英国皇家学会会长,并曾任 帝国癌症研究基金会伦敦实验室主任、牛津大学微生物学教授、英国癌症研究基 金会主席、美国纽约洛克菲勒大学校长等职务。   他因发现并阐明了细胞周期蛋白依赖激酶(CDK)对细胞周期的关键调控机 制,与美国科学家利兰·哈特韦尔、英国科学家蒂姆·亨特共同获得2001年诺贝 尔生理学或医学奖。他于2015年当选中国科学院外籍院士。   弗朗西斯·克里克研究所位于伦敦,由医学研究委员会、英国癌症研究中心、 惠康、伦敦大学学院、伦敦帝国理工学院和伦敦国王学院合作建设,于2007年启 动,在2017年全面开始运营,拥有2000多人和100多个研究小组。 (XYS20230731) ◇◇新语丝(www.xys.org)(newxys8.com)(groups.google.com/group/xinyusi)◇◇